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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稚言被砸了一脸的山茶,几片不牢靠的花瓣飒飒飞舞,落在发间,配着他莫名所以的神情,显得甚为狼狈。
他半跪在桌下,身前是那只破旧的绣鞋,这样的姿态,卑微的不能再有。可他却觉得似在何时见过,不是前世就是来世,或者,是在很远很远的将来。
隅安眸中蹿火,胸口剧烈地起伏,缓了半晌,方才冷冷道:“钱二郎君,奴婢不需要这些小恩小惠,小情小意。请收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我的绣鞋归还与我。”
小丫头是个淡然如菊的性子,不以物喜,无事自扰。如今撕破平静的皮相,倒显得咄咄逼人的厉害。
钱稚言静了片刻,撑着桌沿站直身子,眼中一片真诚:“我确实想为你做双新履,但不曾拿过你的绣鞋。”
“呵”隅安双手环胸,笑得分外嘲讽:“除了锦衣食、游手好闲的二郎君,谁还有这个闲工夫偷拿我的绣鞋?前个儿取我的烂衣袍找绣娘缝了几朵银花,今个儿倒好,索性改拿我的鞋底儿了!”
她声音又细又高,让人听着句句带刺。钱稚言皱起眉宇,渐渐蹿起火气:“天气还未回暖,你穿的破破烂烂四面透风,我岂能任你这般践自己?”
隅安被他急促的怒吼惊地一怔,她抖了抖湿漉漉的眼眸,略略不自然地别开脸颊:“奴婢无论是着风还是中风,与二郎君都无半分干系。”
钱稚言沉了心,低声反问:“原来我做的这么多,换来的只是一句毫无干系。”
她定了心神,眯着眼睛道:“不问自取是为贼。”
过了半晌,不知谁轻呵一声,打破了久久的死寂。钱稚言敛起下颚,两颊的线条颇为锋利,他咬紧唇齿,慢慢地挤出一句:“你好大的胆子。”
隅安忽得笑了,铃铃清脆如笛声。她伸手掩住丹唇小口,凤目睥睨,端得全是戏谑:“二郎君私拿物件,奴婢这么说有何不妥?”
“莫说我没拿,就算是我拿的又如何?不值钱的绣鞋,我送你的胭脂可抵它五双有余!”
钱稚言有些气急败坏,一拳打飞桌子上的砚台,手心手背滴滴答答的全是黑漆漆的墨汁。砚台不偏不倚地砸进脸盆,一记闷声,激起千层水花。
隅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声吓得心尖一跳,她缓缓抬眉,只见对面儿立着的人红着脸喘着气,继而笑了:“二郎君可别再蒙奴婢了,你这哪是喜欢我?”
隅安褪去看不出颜色的布鞋,伸手剥掉薄薄的罗袜,露出一对儿光洁的足。十个趾盖齐齐染着艳红的花汁,衬得脚背越发白皙,远远望去宛若盈盈清辉。正因如此,那两块紫青色的冻疮才显得尤为凸出,溃烂下的皮肉清晰可见,可怖的触目惊心。
“这......”钱稚言如鲠在喉,艰难地望了一眼隅安。他半跪在地,拭了拭手心的污秽,小心翼翼地帮她穿上罗袜。
他脸色一郁,“怎会受此委屈?究竟是谁欺辱了你!”
修长的十指轻轻捧着小脚,举止细致,生怕弄疼似得体贴温柔。隅安任他摆弄,垂首一瞥,他散着青丝,头顶处生着一个小小的发旋儿。她伸出手指,方要触碰,却又受惊似得折回来。
末了,她淡淡道:“做下人的,哪里没有几处口子。二郎君,奴婢担忧的唯有冷暖生死。所谓的风花雪月,奴婢从未奢望,即便涉足情爱,也绝不是您。”
落在脚踝处的手指一滞,她合了合眼,有些淡淡的难过:“奴婢的一生注定是罗袜下的疮冻,只能上药,却不能涂抹您给我的胭脂。”
胭脂虽好,却不能治愈,浸入皮骨,适得其反。
她入钱府已有五个月,大宅院里盘根错节,人多眼杂,不由得提心吊胆,处处提防。幸而分在卉屏院做事,傅姨娘心慈,钱四姐天真,钱二郎难缠却也侠骨柔肠。傅姨娘不受宠爱,与世无争,院里的婢女随从不多,却是难得的清静。
日子过的辛苦,却有个避风遮阳的小院子。
更何况,她从未认命。只要攒够了盘缠与信赖,时机一到,她定要去建邺寻亲。
钱二郎一介商贾庶子,她为奴,则高攀不起;她为公主,则嗤之蝼蚁。
这样的身世,这样的境遇,他庇护不了当下,也许不起将来。
“这有何难?”
钱稚言把绣鞋合在她的脚上,堪堪起身,笑的舒朗灿烂。
“你若觉得胭脂华而不实,那我便只做你一人的药引子。我会分担你全部的悲愁难过,分享你所有的欢乐喜悦。有我在,定不会舍得委屈你分毫。”
他双目闪着光芒,像夜空中永不停歇的星子,灼眼的惹人流泪。隅安动了动唇,红着眼眶:“二郎君,说大话前是否应该搞清楚,我,喜不喜欢你。”
说罢,她瞅了瞅自己的绣鞋,灰漆漆的鞋面横着几道黑黑的墨痕,细细瞅着,还带着几丝殷红。隅安瞥了一眼他微微滴血的左拳,犹豫片刻,终是离去。
推开门的那一刹,微风拂面,她长舒一口气。
她不是讨厌他,而是讨厌那些空洞的话。
那些不会成真的漂亮话,说者心安,听者却是讽刺。
才迈出二郎的屋子,隅安便被人拍了肩膀。来人瞅着她微微潮湿的眼睛,眸中滑过一丝玩味,继而温声道:“呦,这是怎的了,谁惹你不快了?”
问话的正是与隅安同宿一屋的莺哥,生的细眉小眼,人也消瘦的紧,隐约能看见皮骨的影子。莺哥伺候主房里的傅姨娘,手脚干净,干活勤快,待人也热情。眼见是她,隅安扯了扯嘴角:“没怎的,眼睛里进东西了。”
“你眼睛生的大,灰尘渣子最容易钻进去了。”
莺哥又嘘寒问暖了几句,方才拍着脑门道:“哎呀,差点忘了,小灶上还坐着银耳羹呢。”
隅安一听也急了:“怎这样不小心,万一炖糊了,刘嬷嬷定是要责骂的。”
莺哥苦着一张脸,进退不得:“谁说不是,我出来透透气,谁知遇上了傅姨娘屋里的红霜。她让我把这个交给雁舞姨娘,这不是不得闲么,要不你帮我走一趟?”
隅安这才瞧见她手里还端着个托盘,隐约能见红绸子下的匣子边角。想着大郎君屋里的雁舞近日又有了肚子,她不免了然道:“行,你去忙吧。”
“哎”莺哥连连道谢,着急忙慌地往厨房去了。隅安莫名向后移了半步,望了一眼钱二郎紧闭的门窗,继而向怀秋院赶去。
西房里,雁舞窝在美人榻上,身旁偎着七八个丫鬟正帮她按摩揉肩。她鬓间别着一支拇指粗的金簪,顶端上的珠花坠得满满当当,颇为繁杂。她合了合玫瑰红的披帛,引得手上的一串金镯叮当响,她瞅了瞅日头,不咸不淡道:“大爷呢?怎么还没请来。”
正在捏肩的侍婢含笑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大郎君满口应下,只怕现在正在路上呢。”
雁舞细眉一挑,轻轻抚着尚且平坦的肚子,满目得色:“也是,我本就生了姐儿,又有了这个小东西,大爷只怕在乎的紧呢。”
婢女着意恭维:“原先西房也是大郎君最常来的,如今姨娘肚子里有了哥儿,大郎君可不天天来了。”
雁舞最盼的便是得子,这丫鬟一口一声“哥儿”,听得她心花怒放,抬手便赏了婢女一枚银簪子。一会儿的功夫,小厮进来通传,卉屏院遣人来了。
卉屏院堪称冷宅,与怀秋院素无交情,现在过来,定是赶着送礼的。雁舞一下子来了精神,忙道:“快请进来。”
抬眼的功夫,隅安已走进房帷,瞧一女子穿戴富贵的躺在塌上,便屈膝施礼道:“姨娘,奴婢是卉屏院的,傅姨娘听闻您有了身孕,特此备下了贺礼,还请您亲览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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