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稚言扑灭柴火,推开紧闭的窗子,呛人的白烟渐渐随风而去。他继而点燃窗檐上的蜡烛,盈盈的橘光恰好把灶台照的明晰。
钱稚言拧着鼻翼,像狗一样吸溜吸溜地嗅着。最终他掀起半掩的蒸盖,屏住呼吸,把这盘烧糊的毒物颤巍巍地端到隅安的面前:“你是新来的?怎蠢的连饭菜都热不好!本郎君瘪着肚子左等右等,连功课都没心思做了!”
他说的真真的,若不是王姨娘讽刺在先,隅安还真以为钱稚言乃深夜苦读之辈。她虽然满心鄙夷,却也不敢招惹钱二郎,只好糯糯道:“二郎君先回房温书吧,等奴婢重做一份,再给您送过去。”
钱稚言撇着嘴,敲了敲手中的瓷盆:“你经手的东西我可不敢吃,若被饭菜毒死岂不窝囊透了。”
他还朝灶上坐着的粥锅努努嘴,眼中尽是嫌弃。
这人瞅着也该十四五岁了,说话做事怎还这般幼稚。隅安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忍着心底的不耐,好声道:“既然您瞧不上,那奴婢便去寻烧菜的厨婆,二郎君稍安勿躁,施隅去去就来。”
隅安弹弹衣袖上的柴灰,抬腿就走。钱稚言见她我行我素,忙出声喝道:“你假伶俐个什么劲,我还没说让你干嘛呢。”
他个头极高,小小年纪已近八尺,俯下半截身子,仔仔细细地瞅着隅安的脸,吧嗒着嘴巴:“喂,丑东西,你叫施隅?”
隅安的眼角轻跳三下,只觉得喉头一阵火气。只要是见过她的,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宫女内官,哪个不说清河公主静时人比花娇,动时大气尊贵。钱稚言再怎么折磨打压,她都是无所谓的,可若是辱没自个儿的相貌......
隅安用小巧的舌头舔了舔左侧的利牙,阴森森地望着钱二郎虎头虎脑的圆脸盘。
隅安低头嗤笑,呵,脑袋可真大。
“你偷窥便偷窥罢,我又没怪你,你也没必要缩着脖子。”
钱稚言飞着浓眉,神色中具是得意。
隅安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被头帘遮住的眼睛满含愠怒。她甚是不解,这个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要脸皮的人!想当初,谁敢这样对她呼来喝去、轻挑嬉骂。但人在屋檐下,万事须得委曲求全,隅安自幼被羊献容磨平了骄纵,倒也能屈能伸。
她平视前方,淡淡道:“二郎君说笑了,奴婢并非缩着脖子,只是您身姿颀然,奴婢瞅着脖颈儿酸,只好低头了。”
钱稚言没逗着她,便泄气地撸起袖子走到灶台前。他举起一把还挂着肥肉的玄铁大刀,冷不丁地回头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隅安望着这把闪着冷光的菜刀,抖了抖脖子,小心翼翼挪到他的身边。她咬着贝齿,怯生生地说道:“二郎君有何吩咐?”
“把六蔬拿过来。”
隅安愣了愣:“奴婢不识何为此物。”
钱稚言咧嘴一笑,白嫩的脸颊挤出一弯小小的酒窝。他指了指菜篮子里的物件,慢悠悠道:“瞧瞧,真是乡下穷酸样。”
隅安把两枚圆滚滚的紫皮茄子递给钱稚言,暗自痛斥南北民俗差异。若非如此,她怎可被这南地土霸王讥笑薄面。
钱稚言全然不知她复杂的内心活动,举着菜刀在这茄子上削着厚皮,嗖嗖两下,紫青色的外衣便整整齐齐地落在砧板上。旋即他又利落地生火、下油、烩菜、出盘,整个动行云流水。炝炒茄子卷着香酥的浓烟萦绕四周,隅安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此等好厨艺竟出自钱二郎之手。
燃着的烛火虚晃两下,室内的光线忽明忽暗起来。钱稚言拿起小木枝添着蜡油,颇为邀功道:“你瞧瞧,我做的菜可比你好上千百倍。”
“是是是,您真是无所不能。”
隅安打了个哈欠,思忖着自个儿何时才能脱身。
听着隅安敷衍的赞美,钱稚言没由来的心生高兴,他扭脸憨笑道:“本郎君除了读书,其余的全是门精。”
那团火苗霎时燃了起来,跳脱的热油打在他的掌心,他怔了怔,随即哀嚎道:“痛死我了!啊啊啊!”
片刻后,钱稚言捂着敷了冰巾的左手,悲愤道:“我这能写字能翻书的左手啊,如今受了重伤,先生的功课怕是写不成了。”
隅安给他换了个凉帕子,抬眉道:“二郎君写字儿还用左手?”
钱稚言龇牙道:“就你话多,不兴我是左利手?”
见隅安不理自己,他挠头问道:“你会不会写字?”
隅安的皇太爷曾造了个典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话放在此时,真是再合适不过,她随即认真道:“穷苦家的孩子,哪会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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