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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柠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从廖沐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她下意识地瞪大双眼，下意识地扭头朝他看去，看着他唇角挂着一丝似了然似解脱的笑意，脑中忽然掠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你……你……”庄柠张了张口，竟完全不敢将那个荒唐的念头说出来。
廖沐似乎是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又有些苦涩，并不像是完全在笑她，倒是更像在笑他自己。
庄柠呆呆地望着他，根本说不出一句话，也根本无法再思考任何一个问题。
很快，笑声终于停了下来，廖沐的眼尾竟然染上一抹淡淡的红。
他朝庄柠身旁挪了一点，在看到奶茶杯子上陷下去一点凹痕时及时停下。他缓缓地说：“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但是我知道时候大约应该比你早一些。”
庄柠有些不敢相信，她在家访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他如果比她还早，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既然他早已知道她不是他的妹妹，又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呢？
“我当时特别害怕，那段时间一直做噩梦，总是梦到你要离开家，要去很远的地方，我再也见不到你，”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慢吞吞地看了庄柠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继续说，“那段时间我害怕极了，人也有些极端有些敏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去班主任家里团建那次，我其实不是去找张老师的，我是专程去找你的。那天你走了之后，我突然特别担心你不再回来，就找了个借口追了过去。”
难以置信，庄柠呆呆地点了下头，她想起来，廖沐突然出现在何老师家门外，她还以为他约了学姐，当时似乎还因为这个猜测难受。
那时候他竟然已经知道她的秘密……
只是短暂地停顿了几秒钟，廖沐又说：“那段时间我总是找各种借口突然去找你，为的就是确认你没有离开。我像是发疯了似的，无时无刻不想确认，无时无刻不在担心。”
庄柠抿了抿双唇，不想让声音泄露了此刻的情绪。她用力而缓慢地眨着眼睛，将眼眶里的湿意憋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廖沐的话，她心里并没有感到欢喜，反而有些堵，有些难受。
廖沐仿佛陷入了回忆，很慢很慢地叹了几口气，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意。
庄柠没看懂那抹笑容的意味，心却没来由地很快跳动一下。
张了张口，廖沐说得很慢很慢，像是在回忆里抽丝剥茧，又像是其他什么原因让他无法以正常的速度诉说。
“后来啊，有一天……那股担忧好像变味儿了，好像不光是担忧，还……夹杂了一丝丝窃喜……一丝丝……”
他没有再说下去，饶是如此，庄柠此刻也心如擂鼓，她几乎能够立刻联想到那丝窃喜是因为什么。
她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用掌心的痛感斩断胸中翻涌的情绪。
廖沐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他的眉头紧紧地拧着，额角的青筋也突突地跳着，额头上渐渐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该回家了哥哥，”庄柠开口打断他，慌忙撤回定格在他脸上的视线，当先站了起来，“他们要等急了。”
廖沐眼疾手快，倏地抓住她的手腕，止住她离开的脚步：“不！柠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说完！”
庄柠勉强站稳，试着扭了下手腕，却没能从他手里挣脱。她叹了口气：“算了吧哥哥，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下去的必要呢。”
“有必要！”廖沐固执地说着，眼神凌厉地凝望着她，抓在她手腕上的手也不由收紧。
庄柠忍痛抿了下唇，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到手腕一松，是廖沐松手了。
廖沐垂下眼帘，急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
“没事的哥哥，”庄柠打断他的道歉，缓缓问了一个问题，“我的事情廖尧哥哥知道吗？”
廖沐摇头：“应该不知道，我没有跟他说过。”
庄柠松了口气，随之而来却是悲哀和无力。她抿了抿，强自扬了扬唇角：“你看，既然没有在家里公开，那么我还是爸爸妈妈的女儿，还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我很爱这个家，也很爱我的家人，我不想失去这一切，也不能失去。以前是我笨是我蠢是我犯傻，现在我想清楚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她望着廖沐，看着他的脸上的血色褪了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啊，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个路口，会有很多的选择，首先得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能抓住最重要的已经很难得了。人不能太过贪心，至于那些次重要的，有时候不得不放手，免得到时候鸡飞蛋打都成了空。”
“难道就不能试一试吗？”廖沐不甘心地问。
庄柠很轻地摇了摇头，叹息地说：“我胆子小，不敢冒险。我拥有的不多，冒不起险。”她向后退了一小步，余光不经意地扫向湖对岸，慢慢地说，“哥哥，要不算了吧，翻篇吧。”
风比早上大了些，被风裹挟而来的凉意里面似乎夹杂了一些湿润的触感。它们落在人的皮肤上，很快就融化了，融化成一颗一颗的小水滴，晶莹剔透，简单纯粹。
“哥哥，下雪了。”庄柠摊开手掌，迎接那些细碎的小雪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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