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答史记一课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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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天气晴朗，云卷云舒，一片霞光普照，一日之始即将开启。翻滚数日的灰云炸开一团彩色光芒，塔身金光随之迸射。

霎时间，打架的不打了，争论的不争了，齐齐朝远处望去。

朦胧遮挡的灰雾尽数散去，露出古朴厚重的金色高塔，没入天云。

一顿佛光普照，塔身露出以后金光消散，只剩安静沉重的孤塔立在远处高山，映照团团山岚霞云。

蓦然寂静的天门骤然爆发出一阵喧嚣，房顶上，大街上，云丛里，纷纷露出一道道身影，几乎按捺不住要飞窜过去。

忽然，片片白光闪过，像是一团团白色雾气蒸腾爆开，大街上神数量骤然消减。半空中遗留着消失的尾气，一缕缕白烟随风散去，喧闹的人群甚至来不及惊叹，顿时便降低了一整个层次的音量。

尚还在眼前的年轻神还算沉稳，语气稍有激动，难以遏制地说：“佛光！这塔上通浮屠境！”紧接着尾音消散，整个神在眼前生生消失，好似一片错觉，从未出现过。

千颜抱着书册抬头看，站在一片喧闹中目光闪动，被这变故带出些难得的紧绷与震撼，久久不言。

“浮屠境啊……”

旁边神说：“我这辈子能去别的界门看一看，才真不枉此身修行一场。”

千颜垂下眼眸安静地等待了片刻，方知这忽如其来的消失落不到她身上，脚步稳稳地踩着霞光，不疾不徐朝天缘殿方向走去。

神界无日无月，晨起是一片红霞，朝落是一片红霞。一天到头，天色永远不明不暗，无有四季，无有晨昏。

修行路漫漫，偶尔的变故也能使神精神微紧，谁不想到处去看看呢？

金乌从天边飞过，像引路在前的头领，身后断层般跟着划过一片青光，如流星坠落。

如此炫彩，引得过路神驻足观看，却见附近青光纷纷落入各宫各殿，于是一窝蜂追着进了各殿的门。

千颜前脚落入红门，天缘殿诸神围在院落里齐齐看过来，似是就等她一个神。

她沉默片刻，已知诸位又是瞒着她的私下行动，于是后脚跟上前脚，心态平和地关上了门。

“丫头。”一老神上前来看着她，欲言又止。

千颜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抬头时带着温和的笑容，礼貌道：“前辈，有何指教？”

然而老神只是看着她，上上下下观察了半晌，皱眉询问：“我观你不疾不徐，沉心静气，此去天塔，你可已有准备？”

千颜愣怔一瞬，踟蹰片刻，回答说：“小神惭愧，并未。”

天塔有九层，据说是远古诸神镇邪所用，距今已经千年万年有余。

谁也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也不知道它究竟出自哪里，只是一直都有，也一直都在。而这塔之所以叫九转塔，不叫九层塔，却只是简单因为，它随机。

不论谁进去了，塔身内部结构会自动找准契合那个神的通道，似能自动旋转的机关锁，无法违抗其中规则。

于是这塔既可以当作万无一失的封印之地，又可以拿来用作试炼之所，无主之物，却又无法收服。只要入塔之神业力不深，基本都能找得到破解之法。

这是千颜翻遍天缘殿案例书籍，最终获得的一丁点消息，别的什么都没有。

具体怎么回事，大概就像那远而不可查的天门史记，说不准，摸不清，版本不一。

天塔因何而来，里面都有什么，又是如何运转，怎么才能破解，等等疑问，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答案。

老神一片眉目沉沉，告诫道：“塔内距今已万年有余，如今是何境况，我等也并非全然知晓，其内变化万千，若无准备，还是与神结伴同行，以免不能全身而退。”

千颜沉默半晌，诚心朝诸位拜了拜，道：“多谢提醒。”

老神摆了摆手：“不妨。”

正要多些询问，千颜额心一处忽然灼烧起来，猝不及防，以至脑中一片混沌，不能言语。

老神的忠告到这里骤然模糊，脑袋里金光片片，什么也记不清楚，只觉不管旁神在此前说了什么，都无甚大用。一来原本事态紧急，二来过了如此之久方才好心劝告，早已为时晚矣。

千颜神魂剧荡，反抗不得，只觉眼前发黑发白，一片不能辨识的花。万不得已跟着这变故一路沉浮，待到灵台清明，她才方能窥见其中玄机：这一番拉扯，竟是直接坠入了塔身内部，背靠金塔墙壁，身前万丈深渊。

千颜探头往下看去，瞧见脚下正踩着塔身内里凸起的棱杠，对面一望无际的黑灰雾气。

周身灵力滞涩，隐约一眼，她看见下层上层，乃至周围一圈全是密密麻麻的身影。有的一动不动，有的如履薄冰。

环境昏暗，除了阴影，什么细节也看不清楚。

几番权衡，千颜攀着危如累卵的棱杠，一步一步往前挪。

高空不知何处坠下一大块物件，还没来得及看清，便从眼前嗖一下掠过，唯留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