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父亲（下）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不久，”托尼缓缓说道，“我记得应该是一九五三年到一九五五年之间，‘知更鸟计划’被正式提出，随后启动。”

他在盒子里翻腾着，那盒子大概有两个鞋盒加起来那么大，几乎把他的小臂都吞没进去，不过寻找里面的东西并没花费多长时间。

托尼最后拿出了一盒录像带，黑色录像带侧边的白色标签上写着“杀死知更鸟”几个字。

史蒂夫模糊地记起应该有一本小说，名字和这差不多。他手里还拿着刚才托尼递给他的终端，沉默地看着托尼径自将轮椅滑到角落里的一台老式录像机前，启动电源，等待着指示灯迟钝地亮起，然后将录像带插进槽口内。

“出了实验室之后，”在等待屏幕亮起的时候，托尼头也不回地对史蒂夫说道，“我希望你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史蒂夫点头答应：“我不会的。”

“我相信你。”

托尼轻声说着，然后黑色的屏幕上出现了雪花。两个人都没再开口。紧接着图形显现了出来，模糊抖动，但却能够看得出其中的主人公。

那是托尼的父亲，正对着摄像头，背靠着刚才托尼用来放档案盒的那张金属桌，沉默地与屏幕外的两人对视。

“我必须得这么做，”他开口了，声音在史蒂夫与托尼听起来，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没有别的选择。”

史蒂夫从他的语调中生出一个不靠谱的猜测：他喝醉了，也许不是酩酊大醉，但却已经微醺。

“当你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不管你是谁，‘知更鸟计划’都已经结束了。托尼，我希望是你在看，但也衷心地希望，你永远不要发现这段录像。”

托尼将重心从左倒到右，胳膊肘支在扶手上，沉默地看着父亲留下的影像。

“我是该计划的后期主要执行人，也是销毁所有实验资料的惟一负责人。在这世上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我相信再过几年，这些人也会陆陆续续永远把嘴巴闭上。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留下这段录像。

“‘知更鸟计划’是疯狂年代的疯狂产物，主要研究多维度空间，诸如弦理论、超空间之类的东西。我们以为，至少要研究上一百年才会有突破性进展，但事实上，我们在两年前便已有所发现，而且还是了不起的大发现。

“有人说，我们会得诺贝尔奖，也有人说，我们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而不自知。第二种说法也许不那么恰当，但其实有其合理之处。当我们发现除了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别的千千万万个世界之后，思维的确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很多事情因此发生，甚至很多人因此送命，其破坏力不亚于一场地震。我想如果影响范围继续扩大，或许将会演变成一场灾难。当然，肯定会有许多人撑过这场灾难，但他们的人生都将发生不可逆的转变。”

史蒂夫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这很正常，实验室原本就在地下。他推着托尼沿着那段下坡路走的时候，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才不会让他的轮椅像火箭一样沿着轨道滑下去。

“但是托尼，我不希望你将我们发现的异世界是为凶险之地。不、不、不，真正凶险的其实并不是那些异度空间，那里与我们所在的世界一样，善恶共存，形成某种摇摇欲坠的平衡。

“真正凶险的，是我们。我花了一段时间、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搞明白这件事——人类还没有做好迎接新世界的准备。很遗憾，人类的确永远不该因为新事物而畏惧不前，但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停下来，或者至少放缓脚步。

“我不会详细说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让那些往事随着‘知更鸟’一起死去吧。但如果，有迹象表明有人试图重启这个计划，或者有残存的余烬仍在燃烧——要知道，有些火永远也不能彻底扑灭——我给出的建议是，尽一切力量阻止‘知更鸟’复活。”

画面静止了，随后发出“沙沙”声，屏幕重新转为黑暗。录像机的槽口将录像带吐了出来，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托尼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有关这个计划留下来的东西还有一些，从中我得出一个结论，当年有一支特殊的队伍专门探索这些所谓的异度空间。现在这支队伍已经解散，没有任何痕迹留下，只有一份记录各人代号的名单，还有他们上交的终端。按照他们的叫法，这东西应该称为‘涡旋操控器’，天晓得他们为什么起这么个不着边际的名字。”

他说着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显得有些空洞。

“那么九头蛇是如何得以进入异度空间的？”

史蒂夫缓缓问道，“他们渗透进了‘知更鸟计划’的实验组吗？”

托尼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应该听见我老爸说的话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想没人知道真相。”

“或许巴基知道。”

史蒂夫低声说道，但他心里却几乎能够肯定，巴基一定知道。

因为他也是当年那只特殊队伍的成员之一，不是吗？

托尼对此不予置评，他转动轮椅，在经过史蒂夫身边时从他手中拿过了之前给他的腕式终端（涡旋操控器），然后连同自己口袋里那个一同扔回了档案盒。

“那份名单和操控器的数目始终对不上，没有任何解释。现在倒是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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