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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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贾赦现在袭了爵，他又一贯风流不羁，不似贾政整天板着脸，嘴上又时常挂着规矩，奴才们看着大老爷总是笑哈哈的，渐渐的也松泛了起来。

但是贾母所在的西院，依旧是最重规矩的，下人们行走时脚步都不敢重了。

今儿个西院里倒是出现了一幕从未有过的画面。一伙小丫头并两个小厮，趴在东厢房的窗户上，恍然都忘了平素的规矩，一个个的拉长了脖子，像是猛然长起的一墙爬山虎，你探头来我探脑。

“赦老爷今儿个是怎么了，竟然想起他还有个儿子？”

“恁的乱嚼舌！琏少爷那么好的人儿，自然是老天开眼了。”

“是啊，是啊。虽说都是府上的少爷，但是有人疼的孩子总归好些。看看二房的珠少爷，可比这位矜贵多了。”

“依我看不见得吧。有句老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更何况赦老爷八百年都不来看一回他的这个庶子！你们瞧好了吧，琏少爷这回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也不知道赦老爷和琏少爷说什么呢，都听不清楚。”

听奴才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站在后面不远处的凤姐儿停住了步伐。

她刚从王夫人处回来，本想着提醒琏哥儿两句。再怎么说，赦老爷现在是府里的掌事人，琏哥儿又是大房唯一的男丁，烈火烹油，看着旺气，却最容易伤着。

奴才们爱听个墙角，她是客，不想多生事端，原本是想轰走他们就好。可是，正所谓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听着奴才们的议论，她倒是另有了主意。凤姐儿也不管这些奴才去了，悄悄儿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东厢房里，贾琏从没有和亲生父亲独自相处过，这下子手脚都不自在了，不知道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站才好。他想在父亲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尽管他们父子恍如路人。

贾赦只是粗略的把东厢房张望了一遍，接着就颐指气使的、向贾琏吩咐了一件事情，便心满意足地走了，没有嘘寒问暖，甚至是一个笑脸。要不是这儿子有用处，他今日也不会来这一趟。

***

东小院里一直人手少，这两日把吉祥和小鹊更是忙到脚不沾地的，恨不得会飞才好。

“吉祥姐，为什么咱们收拾这些还要躲着姨娘呢？这几天瞧着她被蒙在鼓里，可怜的我都舍不得呢！”小鹊又整理了一个樟木箱子出来，赶紧的坐在炕沿上缓一缓，实在是腰酸得紧。

“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再心疼主子，也要把握好自己的身份。二老爷不让咱们说，咱们就要管好自己的嘴。主子们的私事，我们做下人的可不能掺和进去。”

早在初初成为贾政的姨娘之前，吉祥就一直跟着她了，是打心眼儿里把初初当作亲姐姐了。要说心疼初初，莫过吉祥了。

可是陶奶娘的教诲音犹在耳，吉祥也想好了，她的心里总是还偏着自家姨娘的，但是面上却要以二老爷为尊。毕竟，赵姨娘的前程都牵挂在政老爷的一念之间呢。

“可是我这几天总瞧见姨娘偷偷抹眼泪，连着猪宝都不怎么爱笑了呢！老爷可真够烦人的，明明……”

“嘘！你这个毛躁鬼，刚劝了你就忘了？嘴上留个把门的，我不心疼你，只心疼姨娘，咱们稍一不留神，谁不是记在主子的头上？”吉祥拿着一件刚叠好的衣裳砸向小鹊的脑门。

“好啦，吉祥姐，我不说了啊。不过我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昨儿个晚上的肉包子你都留给了我，还说不心疼我？”

小鹊刚说完，就感受到脚下有些异样，低头一瞧，原来是毛球跑到她脚边，蹭个不停。

“吉祥姐，我就说毛球听得懂人话吧！我一说肉包子，它就一溜儿跑过来了。”小鹊摸了摸毛球的绒绒白毛，想着今天一定要给它弄点肉吃。

哮天犬对于自己头上那只亵渎神狗的爪子很是愤怒，但是为了肉包子，它忍了。这是鼠宝降大任于它也，它自然要曾益其所不能啦！于是，它向小鹊伸过来的调戏之手，舔了一下！

满足了口腹之欲的某狗，并没有想到，一个肉包给它带来的悲惨遭遇。

在之后的二百多年里，天界的小仙都在探讨，一只神狗为了人间的肉包而苟且逢迎，这是狗性的扭曲，还是神界的堕落！为此，二郎真君一度想把狗换了，不过因为哮天犬一哭二闹三上吊，才打消了念头。

这厢吉祥、小鹊忙中戏狗，陶奶娘带着探春给贾母请安去了，赵初初一个人坐在屋里，兀自黯然神伤。

***

鸡翅木蝇纹的方桌上，是一本摊开着的绣样册子。这几日初初正学着做寝衣，衣服已经裁好了，她正准备给挑个花色、绣在袖口和衣襟上。

这些日子里，贾政都是宿在东小院的，加上二人隔阂尽消、心意相投，可谓是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书房里，执子之手，行云流水间，都是亲密；妆台前，画眉深浅处，满是浓情。初初想到光霁哥哥能穿上她亲手做的衣服，杏眼里满是笑意，扬起的唇角都能挤出蜜来。

“啪！”绣样册子被猛地合上了。

可是，初初转过头却又一想，光霁哥哥要出去当官儿了，她以后就只能守着这些温存美好的回忆过活？都说红颜未老恩先断，时间久了，光霁哥哥肯定是只见新人笑！

一股子烦躁和委屈就涌上心头，初初合上了册子，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挂着早桃的枝丫。她又想起了民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