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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尚书倒是比兵部尚书硬气些，直言道：“三年前陛下要修建涧乡行宫，使工部超额支出白银二十万两；两年前陛下要体谅民间疾苦，全国减税四成；去年陛下要组建出海船队，光造船一项就花去了白银四十万两。”
他人虽跪着，却抬起头直视皇帝：“如今国库年年亏空，臣已经上折子十九道，陛下却置若罔闻。”
甚至于每次在朝上，一说起国库空虚的事，皇帝就让其他臣子转移话题。如今的户部尚书，心中的怨气一点也不比那两军首领少。
无论是直视皇帝，还是口出怨怼，这其实都已经是大不敬的罪过了。
偏偏皇帝每每看到户部尚书就最是心虚，他咳了两声，眼神有些闪躲：“那，那爱卿说如今该如何？”
“要不紧急征税……”
户部尚书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急急打断：“绝对不可，那不是逼着民反吗？”
户部尚书微微一笑，把话说完：“要不就是陛下开私库，以充军饷。”
皇帝更是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以？”
群臣心中叹口气，实在是无言以对。
他们的这位皇帝，不算昏君，暴君更是连边都不沾，可确实也不是什么明君。
贪财，好享乐，好奇心旺盛，在位二十载，自己的私库怕是藏了几百万两黄金。
可又重民生，体察民心，隔三差五心血来潮，就要颁布惠民政策，什么减税降负、轻徭役，全然不顾国库能不能承担的起。
要用一句话形容他，绝对是个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百姓，就是对不起军队和百官的皇帝。
先帝看上他什么了？大概就是看上他最会拿捏人心。
这不，一阵脸色青红变幻过后，又开始对着户部尚书循循善诱。
“爱卿任户部尚书已有九载了吧，早都是驾轻就熟的，怎么会没办法呢？太羲八大世家，每家出个十万两，这军饷不也勉强够了吗？”
群臣都是嘴角一抽。
“说起来，六年前的殿试中，朕选出的那批寒门子弟真是不错，如今都长进好些了吧。这眼看着明年的会试和乡试又要到了，不知今年的世家子弟可有几个争气的？”
群臣眼皮一跳。
除了刑部尚书，剩下的基本都是世家出身。六年前和三年前，连着两批进士，大半都是出生寒门，除了世家子弟本身纨绔居多之外，也是皇帝刻意为之的结果。
要说世家心中不慌是假的，他们又没有世袭的爵位，子女的前程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去挣。可要是皇帝硬是不给这个机会，他们又能如何？
如今皇帝这话一说，几乎就是明晃晃按时各大世家花钱给家中子弟买前程了。这不是贿赂，是孝敬皇帝，倒还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先前还无比硬气的户部尚书反应最快：“榆延闻氏先前上书，愿上贡白银三十万两，以作军资。臣适才一时着急，给忘了，请陛下见谅。”
皇帝笑眯眯：“无妨无妨，闻氏不愧是榆延百年世家，家风凛然，定然是子孙昌盛，百代不衰。”
群臣瞥一眼户部尚书，满眼不屑，这软骨头也跪得太快了，他不就出身自榆延闻氏嘛？
然后……
“宁峰皮氏也愿上贡白银二十万两！”
“桦城平氏愿上贡白银六十万两！”
“洪港郦氏愿上贡白银十万两！”
自己家族喊完了，顺便也帮着妻族喊了喊，实在是机会难得。
皇帝笑意愈来愈深，每个家族都夸了一遍，句句不重样。
等到出了御书房，一行人被冷风一吹，又开始面面相觑。话说刚才银子许出去了不少，皇帝有没有个准话？
好像没有……
从头到尾都是在暗示……
这要是银子给出去了，皇帝赖账怎么办……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官们个个紧锁眉头，愁肠千转地往宫外走，并不知道距离他们千里之外的朝林府，此时正在经历怎样的凶险。
或者说，就算是知晓了，他们也暂时没那么关心。
那些当兵的，总还嫩撑一阵儿吧，等他们这头把银子和子弟前程的事情捋清楚了，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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