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蓝书萧澈，他竟然亲自来了。
皇帝阔步而行，步步生风，看着竟与在宫内时完全不同了，样貌倒也未变，若说哪里不同，或许是周身的气息像换了个人一般，面色沉郁，浑身裹挟着浓重的杀气。
门口已有三五个眼尖的官员，看到皇帝尊驾，又见他面色不善，惊得颤着双腿俯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萧澈并未理会他们，撩起外袍下摆向侧甩开，抬脚便跨进院门，径直走到楚嫣跟前，一把扯起她的手臂，“起来！”
楚嫣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从前那样游刃有余，心眼子九曲十八弯的皇帝，今日怎得连纲常伦理都不顾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拉弟妹胳膊，这像话吗？
屋内宴饮的几桌听到动静，也都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见萧澹起身走出前厅，款步来到院内，宾客也都随之走了出来，这才知是皇上驾到。
除萧澹外，众人皆俯身跪拜，一时间诺大的王府竟鸦雀无声。
萧澹确未想到皇帝真的会来，脸色微变，抬手行礼道：“不知皇兄大驾光临，今日除夕，臣弟宴请友人，多喝了几杯，有失远迎，请您赎罪。”
皇帝连客套的话都懒得与他说，指着跪在身前的人问：“十二弟这儿守岁的规矩倒是有趣，还需要家中女眷跪在风雪中守吗？”
萧澹意味深长地一笑，“皇兄说笑了，府中贱奴不懂规矩，臣弟正教训着呢。”还刻意将那“贱奴”二字咬得重重的。
萧澈眉心一拧，陡然提高了声调，“临安王，除夕之夜，一弱女子单衣跪于连廊，实在有违皇家体面，敢问她犯了什么错，至于如此！”
满屋文武身子俯得更低了，生怕这兄弟二人斗法的场面波及了自己，空气中一时间充满火药味。
楚嫣想起珍太妃的话，这兄弟二人关系微妙，中间只靠着朝堂稳固的共同目标维系着，这根细细的丝线若是断了，天冈危矣，百姓危矣，她不能让线断在自己这里。
“陛下……”楚嫣抬眸望向皇帝，抿唇摇了摇头，“不可。”
皇帝看了看楚嫣，知道她所指之意，强压心中怒火，终还是忍下了未再发作。
萧澹方见皇帝亲临相护，早如一只被点燃的炮仗，偏不肯示弱，“这女子骄横跋扈，早已不是侧夫人，贬为了王府侍妾，是我萧澹的奴。处置自己的奴，臣弟还有这个权力吧？”
“既是皇室家奴，本该归御奴所管辖，莫不如朕将这刁奴带回宫去，替十二弟管教好。”皇帝咬牙切齿地回敬。
“皇兄此言差矣，御奴所掌管的是宫里的奴才，若是臣弟府中家奴陛下也要管，如此多皇亲府邸，皇兄岂不是夙兴夜寐，太过操劳。”
皇帝已给足面子，退让三分，没想到萧澹句句讽刺，不依不饶，堂堂九五至尊，怎容得下如此挑衅，眼看皇帝眼中怒气渐盛，局面就要无法收拾，楚嫣幽幽发话，“奴与王爷曾有约定，不知爷是否还记得。”
萧澹死死盯着楚嫣的眼睛，不似方才那般倨傲，声音中却有些难掩的不安：“嫣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爷等会儿便知什么意思，算上今日这次，你我三次之约已满，奴不欠您什么了，今日便要换个自由，堂堂临安王一言九鼎，该不会因为一个贱奴辱没了自己的名声吧？”楚嫣仰首直视着萧澹，笑得一脸凄凉。
“自然……不会……”萧澹狠狠盯了楚嫣半分钟，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皇帝深看了萧澹一眼，一言未发，转身向楚嫣点头示意。楚嫣莞尔一笑，徐徐起身，随皇帝向外走去，经过萧澹身边，顿首行礼，低声道：“爷屡次三番建议奴进宫，如今也算是遂了爷的愿了，此去，后会无期。”
话音未落，一阵寒风裹挟着碎雪而来，皇帝将自己肩头的披风解下，伸了过来，楚嫣垂首浅笑，将身上萧澹的披风解了，丢在地上，任由皇帝为她穿戴暖和。
众目睽睽下，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王府，只余萧澹一人，原地呆呆立了许久，猛然惊醒般向府外冲去。
门口，皇帝的马车已经准备停当，正欲启程返宫，萧澹跌跌撞撞追到马车外几欲阻拦，呼啦啦围上五六个披甲护卫，拔剑直指萧澹要害。
“住手。”只听马车内一声命令，护卫收剑肃立。
马车落地，萧澈掀开帘子下来，见萧澹抓着马车的木椽，支撑着几乎站不稳的身子，鬓发散乱，双目通红，满眼哀戚，方才的傲慢全然不在。
萧澈蹙眉看着眼前溃不成军的弟弟，厉声斥道：“还有脸哭！”
这时，远处一小队带刀人马列队跑近，为首的快步近前，跪地行礼道：“启禀陛下，按楚夫人所指位置，擒获数十位蛮人，缴获刀剑两箱，王府内两个蛮族将领外逃，已派精锐全城搜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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