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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八月,天气骤然转凉。黄昏时节,从公主府中最高处的宝霁楼向下望去,一片暮色苍茫,远处的炊烟宅落、天高云阔都渐渐的褪色成一帧黯淡清浅的画卷,园中芙蓉翠叶将残,莹莹秋水之上西风拂过,吹皱了一池绿波。
杨慕在书斋之中整理父亲留下的诗稿,窗外夕阳淡去,几案上银烛发出微弱的光,将琥珀画屏染成幽暗的冷色,也将他身上的白衫映出如水的清光。
国丧已除,家孝一事依然萦绕在杨慕心头。他已被革去内务府的差事,如今算是赋闲在家。杨家被抄没之时,财产悉数充了公,好在他尚有爵位,一应俸禄自有内务府按月发放,倒也无须发愁。他伏案良久,微微抬首松泛着僵硬的脖颈,听到外头传来跳跃欢快的脚步声,唇角已不由自主地上扬成一个和悦的弧度。
翡翠帘掀起,杨瞻跃步跳了进来,朝身后跟着的人比划了一个退出去的手势,一面依照先生教习的规矩,恭敬揖道,“给父亲大人请安。”
杨慕看着面前六岁的儿子,那雪白的小脸上眉眼生动活泼,虽尽力学着稳重的样子,仍是不减眸中的一股俏皮灵动之气,他心里便涌上一股欣慰欢喜之感。
杨瞻直起身子,却是绷不住性子,立即换上了一副笑模样,亲昵的唤了一声,爹爹。他走到书案前看着那些诗稿,半晌忽地指着其中一阙词,道,“这个我见过的,是祖父写的,爹爹是在整理祖父的诗么?”
杨慕点了点头,纳罕道,“安儿怎么知道这是祖父写的?”
因杨瞻年纪尚小,他恐怕其不知忌讳,在外头随意吟诵出杨潜的旧徒惹麻烦,便从未教他读过。
杨瞻得意的一笑,道,“方姨奶奶教过我的,她说祖父的诗写的好,书法也好,叫我好好的学并背诵下来,只是她还告诉我,这些诗文记在心里就好,出去的时候一点都不要和别人提起。我知道她是怕我一不小心闯祸,其实我才不会呢。”
杨慕听得心口一酸,自己未曾做到的事,原来绣贞已行在了前头,又不免感念于她对父亲的情意,竟是细致到能够记诵下每一首诗,临摹出每一种字体。
“她还教过你什么?”
杨慕抚着儿子的头,轻声问道。
杨瞻抿着嘴想了想,道,“姨奶奶说,祖父喜欢赵孟頫的字。我每次去看她的时候,她便写一副字来让我临。她还说,祖父其实也夸过瘦金书的,只是因为不想让父亲过多学那亡国之君的字,才装不喜欢,祖父原是赞过父亲的书法的。”
杨慕听得这话,只觉得心口如遭利刃穿刺,双眼一阵酸涩,他慌忙转过头去,蔽去眼中泪水,轻声道,“姨奶奶说的对,你祖父的书法强过父亲百倍,你该好好跟她学着。爹爹把这些诗稿整理好,就都交给你保管,以后……也要靠你一代代的传下去。”
杨瞻嗯了一声,郑重的点着头。他察觉父亲声音里似乎有一丝轻颤,便好奇的转着身子去探寻父亲的目光,“爹爹怎么了?是想祖父了么?”
杨慕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勉力撑出一个笑容,却听帘外清脆娇美的声音道,“你父亲累了一天了,安儿不许闹他,还不快出来呢。”
风动处,绿衣已挑开帘子,妙瑛便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妙瑛早就除了国丧的衣衫,虽不好明着为杨潜守孝,在自己府里仍是只着素色的服饰,随着一身月白襦裙摇曳近前,她伸出手指着杨瞻,道,“下了学便来给你父亲请安,原是好的,可是我今儿去问了你先生,你且说说,近日可有什么淘气的事没有?”
杨瞻原本就有些怕她,听她这般发问,登时垂下眼帘,小声道,“多大的事情,也值当告状。”
偏妙瑛耳朵尖,一叠声喝道,“你说什么?你竟还敢指摘先生不成?”
杨瞻微微一抖,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妙瑛,又看了看目光和煦的杨慕,撅着嘴道,“儿子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先生要儿子抄写大学,儿子觉得那般抄书太过枯燥,就想每一篇都换一个字体来抄,这样既可以练不同的书体,又可以让抄书变得有趣些。先生也没说这是错,不过就是他看着有些乱罢了。”
“你倒还挺振振有词。”
妙瑛蹙眉道,“才学了点书法,就有意卖弄,你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杨瞻愈发不服,低声道,“母亲也太过武断了,儿子纯是为了练字,什么时候能像姨奶奶那样,写什么都那么像回事才好呢。她都说了,再临几篇我大约就可以出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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