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道人影低声道了一段长长的话,无刻休语。
何逸钧倾耳听,勉强能听到“诈尸”、“驱鬼”、“魂魄”、“黄符”等字眼,守灵的人看来是在讲谲怪之事。
乔三巾则举目窥探其他黑洞洞的窗子里有无暗中目光,待确认没有后,与何逸钧对视一眼,微微颔首,随后轻轻翻身下墙,入院,宛若鸿毛浮地。
灵堂里传来人音。
“后续啊,大炮壮起胆子,如履薄冰,走进无人敢进的木屋,进去那一刻,啧啧啧,木屋里一个人都没见着,哎喏,问题来了,木屋里的笑声和大炮儿子的脸又从哪来的……”高者翘着二郎腿,撅起的一只脚抖动不辍,正绘声绘色地讲述鬼故事。
矮者浑身僵直,脸色惨白如纸,双唇闭得死紧不透风。
高者话稍一停顿,矮者才疙里疙瘩地道:“门、门外有人。”话音极小,在静夜里却听得格外清晰。
高者不屑,漠然道:“我看你就是被我编的故事吓着了,还不承认!我编得好你直言嘛,届时我写个话本,我要将故事传遍整个京师,让所有人都认识我,称赞我的超人的智慧与丰富的脑洞。”
高者越讲越亢奋,最后一句话差点喊叫出来。
但矮者并没有被高者激昂的情绪所感染,仍呆着脸,屏息凝视合上的灵堂大门,全然不将高者所言当一回事。
高者脸上怒色露出,责怪矮者不听他讲话,然而在下一秒,高者瞬间哑了声,面上的惊恐竟比矮者还更夸张。
有人在扣门,门没锁,外面那人却迟迟不进。
自家长辈进门是不会扣门的,只有自家晚辈和外来人会扣,但自家晚辈现在都在灵堂里,外面扣门的又是谁?
门声极其细小,像是身体虚弱的人在外扣门,令人不寒而栗。半晌,矮者哆声道:“那、那那那是谁?”
此时门声时上时下、时左时右,门底缝间冒出白如山雪的东西来。
灵堂二人细一瞧,这东西竟是张人脸,半边人脸。
人脸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忽然咧嘴一笑,双目瞪似鱼目珠,瞳孔骤然一缩。
二人来不及辨认门外人是男是女,只知门外人绝非活人。高者反应过来,踉跄起身,大叫一声:“别跟瘟死胖猪一样坐在这儿,快跑啊!”
说完,高者便往窗外而去,纵身一跃,奔出院子。
矮者连忙跟上,生怕慢一步就会看见可怕的事情。
灵堂二人的背影融入黑夜中,脚步毫无停息之意,也不知他们将在哪处息脚。
高矮兄弟离开后,正对灵堂窗口的屋檐下乍然悬着一道灰衣人影,人影随即无声落地。
何逸钧甫下屋顶,便往窗口边靠,轻声道:“那个个子高的,编的灵异故事编得跟笑话一样,就怕垂髫小儿也跟着我们一起嘲笑他了,丢人。”
乔三巾默默从墙侧步出,双手折叠方才大门缝中冒出的那张纸片人脸,同时走到何逸钧身旁,道:“鼠胆之辈竟敢来守灵堂,本身就很丢人了。”
纸人脸被整成一块方体后,乔三巾将它丢回布包中。
何逸钧瞥了眼乔三巾肩上的布包:“你真是什么都有,要什么来什么,有备无患。”
乔三巾嘴角上扬:“过奖了。”
二人在外聊得不多,很快便进得灵堂来。
灵堂正中央摆放着一口搭在木桌上的黑棺材。
木梁上晾了几圈白绫,垂着的白绦正迎着窗外来风翩翩弄舞;四处墙角分别立了四根半截人高的朱红持烛台,台上臃肿白烛光一闪一烁;棺材上缠了好几圈红细绳,红得在庄重黯淡,仿佛能拧出血来。
一派阴沉气息。
何逸钧入了灵堂后只觉一阵砭骨冰寒从脚底蔓延至颈椎,烛火却没能生出一丝温煦,反而越照越寒冷。
冷得似乎不单单是灵堂,更像是设诈的虎口。
乔三巾朝棺材处走去,何逸钧仍无动于衷,甚至乔三巾为划破红绳而取出布包里的箭锋时,何逸钧也不瞅去一眼。
何逸钧先是窥察四角焰火,焰火上窜下跳,但焰火大小不一,亮度不一。
何逸钧又望到墙上映出自己的那道影子,决心已定似的,走向影子对面的一根持烛台前,略一倾身,呼灭了烛火。
墙上影子变浅,像在水一方的倒影。
乔三巾刚断完红线,忽而察觉到灵堂内光线暗了一些,于是向何逸钧那边看去,只见他灭完第一粒火苗,接着又去灭旁边另一粒火苗,此刻只剩窗前两根烛台。
墙上影子此刻已闪现到对面墙上。
人从窗外看进来时已看不见倒映在墙壁上的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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