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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登记吧?”
朱贵笑得更欢:“四月便已过了十六岁生辰,为什么一直没来登记?你可知道违规不来登记的女子,一旦被查出来,是个什么罪名?”
莲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要押送军营为妓!
一个女子在人间至为惨酷的命运,只怕就是做营妓了吧?许多戍边的军营都配有营妓,关押女奴供全营将士发泄,到了那里,身体便不再是自己的,而是成了一块俎上之肉,没白没黑地任人肆意蹂-躏折磨……这命运将持续终身,直到惨死,若是试图逃跑,会面临更加可怖的酷刑……
饶是莲生满腹巧思,一腔聪慧,此时再怎样脑筋飞转,也想不出脱身之策。一时间整张小脸苍白如纸,强自镇定地敛裙坐稳:“你们捉我来,还没有告知我的家人,麻烦传个讯息给苦水井或是甘家香堂……”
“想找人帮忙脱身?没那么容易。”
朱贵狞笑着拖出一具木枷:“等着过堂罢,不准传讯息,不准见人,不准要东西,什么都不准。有我哥俩在,任你使尽法子也逃不掉做营妓的好前程!”
“嘻嘻嘻,”那吴大器一边帮忙打开木枷,一边眉花眼笑地打量莲生:“只要刺了金印,这身子就不归自己所有,是卑贱的奴身了,押去军营之前,咱哥俩可要先好好受用受用……”
狭窄的班房,无处逃匿的空间。
朱贵和吴大器的高大身影,一左一右夹住弱小的莲生,阵阵狂笑中,将她强行扭住,以沉重的木枷锁了脖颈,一双小手也枷入木枷上的两只孔洞,不由分说地拖进了府衙黑牢。
牢门呛啷啷一阵乱响,大锁牢牢扣紧。
暗无天日的黑牢,腐臭气味刺鼻,黑暗中不绝传来凄恻的哭声。牢中已经关了六名相同罪名的少女,都是抱着一线侥幸心理未到府衙登记,却不幸被查出来,等待着一起被刺金印做营妓。人人都知道已然无幸,连日连夜地蜷缩在墙角哀哭。
莲生强忍木枷压在肩颈的剧痛,咬牙四下摸索,一点点细细探查。坚实的木栅,厚重的牢门,潮湿溜滑的石壁……根本不可能脱身。唯一的一扇小窗,小得不到人头大,悬在一丈多高的上空,也毫无办法爬出去。
忽然间那窗外沙沙轻响,莲生仰头倾听,原来是雨滴划过天空。
下雨了。
漆黑深夜,潸潸雨滴,更增无边无际的寒意。
柳染一定还不知道她的遭遇,他只听到是犬吠引开了衙役,不知道那是莲生的计谋。他说了不准她干扰他,多日不见,也并不会觉得有异,待到他想起她的时候,只怕她已经陷身军营,惨遭不幸……
辛不离更不知道她的遭遇,他刚刚才进太医署,最近几天都在皇城轮值。甘家香堂也同样不会知道,她早已不必去按时上工,无论失踪多少天,香堂也不会留意……
就算他们知道消息,如何救她?
若是从此没了她的下落,他们会怎样找她,会如何焦切又绝望地牵挂她?
雨势渐大,雷鸣电闪。眼前一阵阵的昏黑,天地都已被黑暗吞尽,只听得风雷狂暴如巨魔的咆哮,滚滚横贯苍穹。
——————
府衙的刑堂,比黑牢还要肮脏杂乱,四处染满斑斑血迹。
墙上赫然悬挂着鞭、棍、绳索、烙铁等刑具,中央几条粗木搭起一座十字形的刑架,已经被不知多少人的鲜血浸成黑紫色。
一个男犯正被绑在刑架上刺金印,一声声惨呼令这本已阴森可怖的刑堂更如人间地狱。手持针刀的文笔匠,一脸漠然地用锋利针刀在他面颊上割划字迹,一道道鲜血随着刀痕迸落,那汉子全身剧烈颤抖,被绑紧在架上的双臂拼命震动,显然是痛到了极处,也屈辱到了极处,悲愤到了极处。
刑架边的墙下,一群妙龄女孩子跪成一排,正是将以逃奴身份刺金印押送军营的七个女子。
除莲生外,其它六人早已哭到崩溃,每次那男犯发出一声哀嚎,女孩子们便跟着惨叫着哭成一团。
刺金印,自古流行的惩治犯人的刑罚。
以针刀在面颊刻上罪名,涂以墨汁,墨黑深入肌理,终身不能洗脱。与其说是一种肉刑,更残酷的是对精神的折磨。眼前这男犯便是被刺了“盗贼”、“迭配盖州”两排字,那文笔匠漫不经心,下手极重,字迹粗大,滚滚血滴和着墨汁四下流淌。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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