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北京吗?”顾嫣嫣问。
“嗯,一直在的。”他将顾嫣嫣直接扛去了床上,
“周三的时候在恭王府的戏楼陪着一批生意场有往来的华侨们听了一场堂会,唱的是昆曲,只可惜没把你这个昆曲发源地出生的顾律师带过去给我撑撑场子。”
顾嫣嫣一阵沉默,指甲陷进了他后背的皮肉里。
他复又说:“昆曲,唱什么我实在听不懂,只记得看到提词板上有一句戏词叫‘花荫深处,仔细行走’。”他故意抱紧了她的腰,趁着她毫无防备的时候重重发力,……等顾嫣嫣皱着脸,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男人才慢条斯理地在她耳边说:“今晚仔细品,才知道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陆知侨就是这样,他能以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和清润的公子音,去将风雅的下流话细细地说给你听。
顾嫣嫣没有那么好的定力,她被他逼得节节败退,步步陷落,当陆知侨撬开她的牙关,衔住她的舌尖,准备轻咬下去的时候,她还是推了他一把,并将头偏过去。
她这一推,仿佛将毕生所攒的力气都用尽了——
陆知侨对她的好,他的温柔,他的深情,譬如蜜淬利刃,刀口舔蜜,必有截舌之患。
贪恋,总归是贪恋不得的。
这一夜,顾嫣嫣都在做同一个梦,她梦里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蒋梅。
她的梦里全是蒋梅跪在陆家餐厅,周身狼狈,进退不得,四处求人的样子……
顾嫣嫣想,如果就这样耳目闭塞地继续纠缠下去,那么二十多年后,蒋梅的下场会不会是她的处境。
一个被重复的轮回。
陆知侨和陆百川是父子,这世上能成父子的大多在秉性处事方面都有相似的地方。
可能对待爱情也是……
陆知侨一直说,自己最向往的是一汤一饭,灯下烟火。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其实是个没什么烟火气的人,他能亲手把自己的舅舅送去监狱,也能在年夜饭的餐桌上用农药逼着自己父亲去妥协……
此番种种,却也硬要拉着你陪他在烟火人间累累红尘里滚一遭。
夜阑人静,窗外的蝉鸣逐渐代替了雨声,定了时的空调也停止了响动。
顾嫣嫣最终被梦惊醒,她起身时胡乱地用手往自己的脸上抹了抹。
明明知道抹到手上的是自己的眼泪,却也要骗一骗自己是天太热了,汗流了满脸。
床上的男人和她像有心灵感应似的,顾嫣嫣起身的那霎他尚且睡颜安稳,可挨不到两分钟却也醒了过来,他将床头的夜灯揿亮,灯光照的顾嫣嫣脸上泪痕越发清亮,他抽出纸巾将顾嫣嫣脸上的泪痕抹干,关心地问:“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鼻音有些重,声音好像被什么渲染过一样,午夜时分听得格外让人沉醉,顾嫣嫣吸了吸鼻子,撒谎说:“做噩梦了,梦到你被五马分尸,头都没了,野狗啃着你的胳膊和腿,我在旁边看着。”
“你都不救我呢?”他用一种逗逗你的口气。
“对方人太多了,我打不过的呀。”顾嫣嫣很委屈地说的。
“打唔过就快啲跑,傻女。”(打不过就快点跑,傻姑娘)陆知侨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就忽然间飘出一句广东话来,他将顾嫣嫣抱在怀里,拇指按在她的唇上,“梅雨天的,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做梦这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她说得小声,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也对。”陆知侨看了看床下,顾嫣嫣的拖鞋一只正一只反地靠在床边,他弯下腰将她的拖鞋放好,“鞋子放好了,不会做噩梦了,快睡吧。”
灯被揿灭时,睡意皆消散了大半。
“嫣嫣,下个月六号,陪我过个生日好不好?”陆知侨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求。
算算日子还有两周多,7月6号他就要过生日了。
“好,我陪你。”她对他总有无限柔肠,“可是我工作会比较忙,所以只能在这个老破小了。”
“只要你陪我就好,在哪都成。”
陆知侨将顾嫣嫣搂紧,为了安抚被噩梦惊扰的人,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就像是在哄着被梦魇惊到的小孩,他很有耐心,仿佛我这一番栉风沐雨地坐国际航班赶来上海,只是为了来哄你睡觉的。
顾嫣嫣穿着露背吊带,她清晰地感觉到男人手掌的温度以及粗粝的指腹。
他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柔柔,划得她阵阵战栗……
陆知侨搂着她像搂着锦绣山河,温柔缱绻,不舍放手。
而被搂着的那个人心里明白,他的锦绣山河不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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