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八年……

方舟的声音不轻不重，和平日里闲聊时一样带着些许轻佻，这两个字落在江夜耳中，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她沉默消化了好一会儿，心情依旧没法平静。

江夜做过很多种猜测，废土也好，末日也好，地下庇护所和城邦，听到这些他都不怎么吃惊，因为她已经猜到了。

但她怎么都没猜到的是……外界时间流逝竟然和天仓山里的不一样？

她为了离开天仓山去寻找姐姐，努力了整整八个月，她觉得已经很久很久了，而姐姐在外面的废土世界里，满世界找了她整整八年……？

八年，这是什么概念？这是她一半的人生。

江夜低头，看见自己手指尖控制不住地颤。

“是的，八年。”方舟看着江夜仓惶的脸色，目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一下，然后挪开，不再看江夜，“山里一月，外界一年，对太白山这边的工作人员来说，要想和外界接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我们的确能联系上外界，能和外界沟通，但是因为时间流速的问题，我们沟通的效率非常低，很多信息才从外界传过来就已经失效了。所以我们对外界的情况只有个大体的了解，但了解得并不多。”

“所以……”江夜捏着手指，突然喃喃般低声道，“组里的其他人不是调走了，而是陆陆续续地从太白山回到外界？”

“你猜对了。”方舟依旧没有看江夜，只是面不改色地说，“现在我们组里还剩两人，我，还有他。”方舟指了指角落里那位开发员。

“但之后……最多明早，他也会离开这里，最后只剩下我。由我来对你进行最后的辅导，指引你离开天仓山。啊，别急着发问，是的，你的头环上已经显示了，你的最后一个主线任务——穿过山底暴风雪，带着俞科长活着离开天仓山。”

方舟说完这段话才低头看向江夜，发现江夜脸色非常平静，平静到苍凉，压根没有任何提问的想法，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说道：“至于为什么是我？这又是一节课了。”

“在之前几个月的辅导中，你对晶石，对感染，对异能都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你应该知道晶石感染的本质是什么。”

“是……大脑受到损伤，不，是时间。”江夜清楚得记得，晶石病发疯的本质，和普通精神病没有区别，都是大脑受到损伤，以至于迷失自我。

不同点在于，大脑损伤的根源来自哪里，普通精神病可能是因为激素失调，可能是因为物理层面的损伤。但晶石感染的根源是晶石——混杂在感染者血液中的晶石，渗入大脑，与一粒粒神经细胞亲密接触，然后，那些细胞一点点损伤，细胞的主人随之疯掉。

从整体来看，疯掉的感染者都是从分不清时间开始，逐渐迷失，直至完全忘了自我。

而从微观来看……这一粒粒细胞，是不是也在和晶石接触的同时，迷失在了时间轴上了呢？免疫细胞分不清工作时间，突触小泡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释放化学粒子，受体细胞不知道该不该放开迎接那些信号，一切都乱了套。

从更宏观的角度上解释，整个世界都在受到影响，江夜知道宇宙膨胀的理论，知道熵增熵减的那些基础知识，因此这时她很轻易地推论出：

晶石浓度越高的地方，熵增加速，时间流逝加快。晶石浓度低的地方，熵增相对减慢，时间流速也变得缓慢。

这些知识，黑狼以前简略地和江夜讲过，但她那时完全没有想到微观和宏观层面，完全没有想到晶石竟然会影响时间的流速。

江夜的手指捏得很紧，指甲刺进肉里，直到失去痛觉。天仓山外的八年时光，她不知道姐姐是怎样度过的。完全完全……没法想象。

江夜的手指很快一点点松开，掌心只留下些许渗血的痕迹。经历过这段时间的起起伏伏后，她已经能很快调整好情绪了。

江夜上山花了八个月时间，除去中途学习停留，还有拐去激活小型信号基站的时间，她下山至少要一个月。下山后还要带着俞长森走出暴风雪，那又是不知道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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