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墩子大约八九岁,全身上下似乎就脸上带了点肉,冷夜里的急奔和哭喊耗尽了他的力气,此刻靠着火盆,不住抽噎。
老村长蒲扇般的手在他单薄的背上来回抚了几下,又给喝了热水,人才缓过来。
“俺,俺不着,俺听,听俺娘哭,醒了就,瞅,俺爹挂梁儿上咧。”
“摆得,摆得。恁爹今个儿去哪儿咧?”
“不着,一早儿和赖子叔出切咧”
“个半片儿,么囊水的东西。”
这老的小的一嘴子地方话,王杓听了个大概。还是吏房周书吏会来事,凑到他身边低述了一番。
李村长一时不注意顺嘴骂出口,现在听周书吏转给大人听,有些讪讪。
他从腰间又摸出了那杆烟枪,也不点烟,只将烟头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才长叹一声给众人说起墩子家的事。
“墩子他爹,叫李三树,祖上几代都是俺们黄水村的人。到他这辈儿,前头有两个兄弟都没了,全家就剩了这么个独苗。
他爹娘就宠他啊,成日里不做活,就是满村子溜达,成了个村混子。但他命好啊,他娘临终前给他找个了好媳妇。
他浑家招弟是个好的,一来就给他生了俩男娃。家里大小事都她张罗,前年三树他爹走了,便连地里的活儿也干去了。”
老村长说到这,又是一叹,才接着道:
“三树啊,成婚的前几年还像个样子。也干点活,对招弟和孩子都不错。也不知道啥时候和村里几个混子染上了赌,输光了就去偷家里的东西当掉还债。
这钱是越输越多,前年有人上门讨债,闹得很凶,最后是卖了五亩地给还上的。这陆陆续续,他们家的三十亩地,到如今卖得就只剩八亩祖产了。
六月里招弟被他逼的没了活路,半夜悄悄地起来要去跳河。幸亏墩子他弟闹奶喝,一家子才发现,全村能出动的都去找了,这才及时地把她拦下。
这回三树也是下了狠心发誓再也不去赌了。碰巧赶上大雨天,接着又是发水灾,人都困在村里出不去,这才太平了几个月。”
“可墩子说他爹今天和张癞子一起出门了,那还能有什么好事,肯定是又去赌钱,还赌输了呗,也不知这回欠了多少银钱。”
李村长说完,恨恨地拍了下大腿,不解恨地骂了两句才歇口。
众人听了也是气愤不已,这般杀才,白瞎了个好媳妇。想张嘴骂几句,又见那坐着垂泪骨瘦如柴的孩子,到底不好当着他面骂他老子太狠,这才撇撇嘴忍下了。
房内只余下火焰吃柴的哔剥声,和低低的叹息声。
王杓先问了李村长:“这村子周围有赌场?”
“俺们也去赶过,他们不在一个地方常驻,经常几个地方轮着来。”
李村长摇头道,“俺听村里去过的混子说,到村口的老樟树下等着,会有人带着去。”
王杓又转向几个捕快:“全县赌风盛行?公然开了赌场?”
这咋说呢,自己要说不知情,那是瞎话。但要说知情,便是个失职不查。沈捕头和程班头互望了眼,期期艾艾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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