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倒有千里好马,愿求姑娘赏个脸,送姑娘一程。”
小荆回身一望,却是一个面若冠玉的少年,眉目俊朗,仪态萧然,若说段玉台是天上谪仙,人间玉树,则此人相貌犹龙眠渊,威畏凝于神。少年骑于高头大马,襟带飘然,朝小荆行了一个抱拳礼,手伸至小荆面前,欲邀之共骑,引得路过的少女纷纷驻足观看,便是路边摆小摊的背篓老丈,也忍不住多瞧几眼。
‘此人未免太做作些,人骑将军高头大马,却欲学隐居高士超尘脱俗,穿了这么件逶迤拖沓的素长袍,可笑是,士之大隐隐于市,哪个用的上好天蚕丝细细织勾的衣裳?若是真心邀我,何必坐那高头大马上不下来?到底是小儿后生,总想显得与众不同,引人注目些了。’
小荆心中下此结论,谅在他生得好看,也不与他个小娃娃计较。
“公子好意,小荆心领了,只是在下去的并非甚么戏园棋院、花田集市,山高路远,不敢劳烦。”
少年闻言,翻身下马,抱拳在胸:“在下朱岩辞玉,见姑娘投缘,可否请姑娘喝一杯?便当是在下方才无理,给姑娘赔罪。”
“公子客气了,我们还着急赶路,不便多饮,还望公子见谅。”
段玉台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手中提着明晃晃一柄宝剑。围观的人群道是朱岩辞玉碰上名花之主,心想怕是要打起来,骇得往后退了一圈,却仍是不肯散去。
“姑娘,萍水相逢识此君,金樽玉露难叙情。既是有缘相遇,必是天赐良缘,怎可辜负呢?”
朱岩辞玉却不欲让小荆走,竟伸手挽了她的手臂。
‘到底小儿,没甚么礼貌。’
小荆轻轻一笑,肘一抵一拐,不动声色地躲开了朱岩辞玉的手,横、拿、扭、钻、转,不过一刹,两人已在身侧间捉拿了几个来回,朱岩辞玉愣是挽不到小荆,小荆反手转了个指花,反而拿住了他的手腕,竟是一动动不得,如嵌入千斤磐石一般。小荆心中一乐:
‘是了,这套功夫我玩了二百年,莫说师父他们,便是整个江湖怕也没有几个在这套上赢得过我的人,何况你个呆头小生?’
“公子哪里是交朋友,萍水相逢识此君,下句是天涯踪迹又离群,公子既想结识朋友,岂能怀着诓骗人的心呢?若是有缘,后会总有期。”段玉台横挡在二人中间,俨然下了逐客令。
朱岩辞玉面上却无不悦,也不挣开,反而牵起小荆的手浪荡地俯首深嗅一气:“我闻姑娘身上酒香浓烈,姑娘定是懂品之人,在下携了上佳羊羔酒,请姑娘尝尝鲜。”
“啧。”
“啧。”
小荆有些恼,那朱岩辞玉的手已被段玉台生生别开了,自己的手不知怎的握到了他手里。
小荆自退了一步远:“不必......”
正此时,一道锐利的金光‘倏’地掠过她得右眼角,细细一听,竟有纤细的一丝利器划过草木的撕裂之声,只这末微细声,便知定是削铁如泥的上好刀剑
——阁楼上竟藏了人!
“好啊。”
众人本等着看热闹,多事的已经半只脚伸出来作势要劝架了,却听得小荆改了口答应朱岩辞玉,惊愕只余似还有些惋惜,小荆早见怪不怪,反笑道:
“再推辞,倒是我们不识抬举了。多谢小兄弟请酒,段玉台,屋外冷,咱们吃一碗再走罢?”
说罢牵起段玉台抬脚便又往客栈里走,段玉台虽是不解,却不问,只是和她走。人群见状,没了戏看,又舍不得离,踌躇晃荡在酒家前,时不时伸着脖子往里头瞥。
小荆压声和段玉台说道:“今儿走不了了,不如瞧瞧他要做甚么。你方才去哪啦?马儿呢?”
段玉台点点头,轻晃另一只手提的宝剑:“马儿在这呢,你的刀太沉,虽算不得好剑,好歹御剑快一些。”
小荆听后自然惊喜,先前段玉台总和她们一道乘船骑马,差点忘了他也是道门中人,如今他恢复得差不多,御剑自然比骑马好得多。也视而不见段玉台不知从那掏出一方绢帕,沾了不知从哪来的酒,暗地里把小荆几根手指擦了三四回。
小荆接过剑瞧着欢喜:“这剑已是不错,趁手便是好剑。”
段玉台没应:‘那公子哥才是好贱。’
朱岩辞玉果真命人提了两大坛羊羔酒,摆满了一桌肉菜,一副酒逢知己千杯少,不惜豪掷千金会客来的做派。可惜真正的隐士或家产留有方寸良田,还能自给自足,不济者偶卖些诗画、替人做些文书活养生过日子,若有此做派,不惜穷屈衣食也要厚待知己,人定称道是风流名士,只是再豪爽潇洒,酒肉之中也见隐士的穷短。朱岩辞玉穿着天蚕丝的长袍摆这一桌珍馐佳肴,反是滑稽。
炸油丸子,糖醋大虾,葱油烧肥鹅,爆炒腐竹菌菇吊龙伴、红焖小羊羔......一桌竟连个青色的也看不见。
“自打羊羔酒进了御供,民间要弄得这么香的羊羔酒可难了。”
小荆颔首细嗅斟满的酒碗,氤氲在酒气香甜里露出一笑,
“只是羊羔酒虽鲜甜味甘,还是有些羊肉的肥腻,若是再配上这一桌肉菜,可就尝不出酒香了,岂不白白糟蹋这佳酿?要说配这羊羔酒......”
小荆却是故意不说下去,隔着酒碗盯着朱岩辞玉的眸子。到底是少年清澈,眼底哪里藏得住一丝算计?小荆看在眼里,也不揭穿,双眸一转向着段玉台,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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