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事如柳絮,往事如尘烟,熏风拂过,竟是难耐难忍。
宏永帝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他现下只觉手足动弹不得。
蒋昀阳此僚骄傲浅薄,狂妄无知;崔云昊贵为驸马更是荒唐过分,但见他几人随都狼狈不堪、嘴角竟都衔着那抹可恶的讥笑。
宏永帝心中惊悸不已,怒极之处,便想灭了他们全族。
可全族?这几人的全族可不都在此处?
这一张张面孔笼在夜色当中,冥昭瞢暗,一望而去,自己竟是孤军奋战?
可有人为君王指责这些冒犯天威的猖獗之子?可有人为了他这君王投死为国,以义灭身?
宏永帝突然觉得无趣之极、语言无味,他终是叹了口气,按了按额角,頹然坐倒在席位上。
他无力地开口:“刻则人残,蓉安终究是我女儿......”语气竟然隐约带着一丝祈求。
蒋昀阳嘲讽地笑了笑,额上那层薄薄的冷汗经风一吹,无限冷意自头顶密密麻麻刺入己身,他看向燕明熹颊上那显眼的巴掌印,胸臆中猛然有一把烈火在烧。
燕明熹还跪在地上,昂起头,浓长的睫毛上浸满了泪珠。
蒋昀阳对上她悲恸的目光,本想再刺宏永帝几句,最终还是垂首道:“圣人可还需听臣说明案情?”
宏永帝面色灰白,一语未发,他淡淡扫了眼下面分立两旁,站于其首的楼阁老,又移目去看拱手而站的蒋太师,站在他一旁的则是宁都护。
这三人乃是在场品阶最高者,宏永帝心中冷笑,这一个两个,背后靠山坚实,靠大树草不沾霜,不怪这几个小辈嚣张至极。
“规矩以度天下之方圆,不如细细道来;诸诬告人者,如虚,反坐还得流罪。你们可是清楚这事?遑论你们今日要告者为一品公主,若所言不实,谁也救不了你们。”宁睿之神色淡然、从容不迫,甚而面上带有些讥讽的笑意。
“宁都护所言甚是。下官不敏,亦时时将御史本心存心难忘,”蒋昀阳似笑非笑,歪了歪头,随后正色凛然道,“臣伏请传唤人证。”
随后几名金吾卫将一众荆钗布裙的娘子们带上来,众人浑身哆嗦,低着头跪于地面。
为首的是一眉目刚烈的娘子,本该是出水芙蓉的美貌面相,只是脸上赫然一道长疤,可见当时伤口定是血肉翻飞。
她脸色奇差,显然是没有见过如此大场面,抬头望见几名贵人,咬牙跪下,声音颤抖:“民女张氏,参见圣人。”
天色昏暗,上首之人并未发话。
燕明熹吁了口气,向前踱了两步,放软了声音:“张娘子如实说出便可。”
张娘子慌乱无措地点头,只是一时无语,满心的话皆哽在喉头里。
燕明熹拍了拍她的肩膀,音量不大,但句句清晰和缓:“妳叫何名?家住哪?”
“民女张云娘,住在开化坊,与阿娘在西市开了一间果子行。”
“可知是何人将妳掳去?”
张云娘眼睛一闭,无尽的梦魇如潮水般淹没她,潮水退去,只剩下自己满身狼藉。
她抬起手来,望着自己本来纤纤如莲藕的雪白手掌。
现在指甲被人施虐拔了几片,眼下虽上了药,但依旧是血肉模糊,微一出力便渗出了血渍。
她被救出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浑身洗乾净,不管医工如何劝阻、身上有伤不得触水,但她受不了。
她将自己浑身搓得通红,也不敢去看身上的伤痕,贵人派来的婢女拿了新的衣裳给她,她也只捡白衣穿,身子再干净,她依旧觉得浑浊不堪。
她让人将房中的所有铜镜拿出,一切能看清自己身影的东西全数收走;前些日子多雨,在院子里头散步时,偶路过地上泥泞的小水坑,她望着水坑内自己的倒影,只觉得泥塵满身。
地有秽,扫之而已矣;衣有垢,洗之而已矣。那么她呢?可还有机会再次走向那光明之处?
她前些日子挨不住心中火烤般地煎熬,意图自尽,婢女发现后匆匆通知几位贵人,来人就是眼前的小娘子。
她看起来年岁不大,不过刚及笄的年纪,明媚的容颜、通身的做派,一眼就能知道,这必定是出生于富贵之乡的娇娇儿。
张云娘啐了她一口,歇斯底里地让她滚,只是这小娘子不恼不慌,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一晚,见她平静下来方才靠近。
她抬头,就见这华贵小娘子泪眼朦胧,小娘子很郑重的行了个礼,“张娘子,我替我兄、我姊,还有所有对不起妳的人,向妳谢罪。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只要心向光明、必能走光明,能相信我吗?”
后来才从婢女们口中得知,这位贵人居然是当今的嫡出公主,宗敬公主。
张云娘睁开眼睛,身子挨近了一点燕明熹,泪眼婆娑,朦胧中望见她瓷白的面颊上,鲜红的巴掌印烙在上头。
她们几人其实方才便在这宴会外头,里头的声响清晰可闻。她亦听到这位小贵人是如何顶撞君父、又是如何被自己的父亲,当着众人之面狠狠捱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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