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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极静。
崔云昊早将今日前来灵缈寺的一众贵妇们也一道请来。
众女听闻,个个心下惴惴,忍不住别开脸。
此时月影荡漾,如水波般潋滟的清寒漂浮於少年淺綠烟碧的襕袍上。
蒋昀阳微微移动手中的陌刀,一寸冷光乍然刺过燕婉姗的双目。
燕婉姗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自心头油然而生出恐惧。
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若说是初生之犊;但放眼长安城,也没有哪个少年郎或是臣工如此没有眼力见,敢当面将此事戳破。
他不应该要是,受困于皇权的淫/威下,折节屈己的那些读书人吗?
燕婉姗这些年看着她阿兄燕任宣受臣工追捧、媚上讨好,还有阿爷种种默许沉默,距离那青宫之主,只有数步之遥!
等到阿兄即位,她就是正正当当的嫡出公主了,谁敢瞧不起她?
蒋昀阳没有遵从礼法避开贵主凤仪,始终直视着这踩着天下万民脊梁骨的公主。
蒋太师歪着身子,懒懒地问道:“可有人证物证?”
蒋昀阳躬身一拜,朗声道:
“公主利用在灵缈寺祈福的名义,向来此地的两京贵妇大量兜售此药,前几月蒋某与六皇子殿下至仁光寺为皇后殿下祈福,意外撞见赵大公子的母亲赵夫人意图打杀奴婢,一问之下方才得知是因赵夫人过度服用这红云丹之故,赵家诸人皆能作证,且赵府还留下未食用丹药三瓶。”
“今日来寺中祈福的诸位妇人,诸位若是老实安分地说出实情,尚能保住自家脸面,否则本官只能请诸位到大理寺跟御史台走一趟了。”
不修边幅的范夫人首先冲了出来。
止不住地认罪哭喊:“蒋御史明鉴啊,妾身等都是被蒙蔽的,当初只说这药能安神养气,并不知道这就是朝廷明令禁止的禁药啊...”
“夫人当真无辜,想来是被小人愚弄了。”
燕明熹含笑颔首,“为证夫人清白,交易往来应有记录,据本公主所知,这红云丹价格不菲,若是夫人能将证据一并交出,本公主向您担保,这件事情绝不会对您名声有损。”
有了范夫人率先打破这岌岌可危的密事,其余妇人赶紧随声附和着,深怕自己遭受牵连,败坏脸面。
譬如破竹,数声之后,当真乍破黑暗。
燕婉姗回过神,蓦地怒视蒋昀阳。
眼前一黑,燕婉姗心头冒火愈然愈烈,伤口又痛。
她冷笑道:“我还未治蒋御史冒犯、刺杀皇家之罪,你倒先来问本公主的罪?”
“这药是洛商那小/贱/人敬献给本公主的,本公主才是无辜受害之人!多少人想和本公主交好,走本公主的路子,因而搭上我阿兄?这等钱财不过是他们自愿敬献给我的,什么用药敛财?蒋御史,大放厥词前可是要想清楚啊。”
燕婉姗讥讽地笑了笑,这药是洛商供给,自己全然不知这药是禁药。
那些妇人们是替自己的丈夫,想要求得进官擢升,这才主动敬献钱财,和她全然无关。
“你该问罪的是洛商。”
她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紧绷的面容也放松不少。
燕婉姗泠泠看着他们,“本公主见御史新官上任、年岁又不大,难免意气些,这回便恕你无礼之罪,给本公主磕三个头,姑且饶你。”
“夫人们献财便能搭上韩王?那这便是私自结党营私之罪了。我虽年幼,但也曾听说过,先帝在位时曾亲口明令,禁止诸皇子私下结交大臣,否则视同谋反。”
“蓉安公主可是替韩王认罪?”
燕明熹撩开眼皮,侧脸去看燕婉姗,顿足道,“蒋公,您昔年是先帝最看重的左膀右臂,我皇祖父可是有说过这话?”
蒋太师展袖,遥遥朝天一拱手,“先帝早年深受皇权斗争之苦,最恨下头的人结党营私、别有用心。”
“先帝在时曾对老臣交代,若是子孙不孝、心怀鬼胎,让老臣不用顾忌,尽数呈报给圣人定夺,以免祸害江山、万千黎庶。”
燕婉姗如闻万霆,愣了半晌,看蒋太师那神情,绝非红口白牙。
她脸色霎地转白,膝头一软,便咕咚一声跌坐在座位上。
燕婉姗奋力地想起身,发现自己腿脚发软。
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颤抖,傻了片刻,看向身旁的崔云昊。
外头的夜风把烛火吹得摇摇晃晃,崔云昊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又转回头去。
就这么一眼,气得燕婉姗眼前发黑,“血口喷人的狗奴才,你们...”
“公主受天下臣民供养,”
燕明熹动作略显艰难地走上前来,而後目视燕婉姗冷笑道,“无仪无礼,更不将天下百姓万千性命看在眼里,汝与相鼠何异?”
空气静默片刻,一道沙哑的男声打破这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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