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各府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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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玚脱口而出：“林如海！”

王子腾却是没想到，意外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王玚掩饰道：“大姑姑唯一的小姑子贾敏不就嫁到林家了？太太年下人情往来的时候，我曾听说过，听见这位林叔父曾中了探花，好生佩服，这才记住了。”

王子腾不疑有他，笑道：“原来是这样，你林叔父家祖上也是五代列侯，到他这儿虽说爵位没有了，但着实争气，竟是自己中了探花到现在仍可以说是简在帝心——巡盐御史可不是一般手段的能做的。”

他披好了大衣裳，看见王玚身上的斗篷只是虚虚拢着，便自己过来给他系紧脖颈处的系带：“今年虽然不比往年冷，但外头走一遭冻着了也不是好顽的，还是穿得严实些。”

絮絮说了几句，才自己叹道：“眼见我是老了，也叨唠起来。”

见王玚张口准备抚慰，又笑了：“不说这个，还是说你林叔父——其实不光是贾家那边的亲戚，咱家这边也有亲的。”

王玚才咽下嘴里的话，听见这个倒是真的没想到——原著里当年也没提过，便问道：“咱家跟林家还有甚么亲？”

王子腾携着他的手往书房外走，边走边说：“你这是什么记性儿？忘了你祖母姓什么了不成？”

“祖母走得早，别说她老人家，就是徐老娘子，我也并没有见过，是真不记得——”才说了一半，他便想起祭祀时祠堂内的牌位，摆在祖父王文侪的灵牌之侧的是——“祖母林氏！”

王子腾迈过垂花门前的小坎儿，回头拉了王玚一把，又说道：“正是，你祖母跟你林叔父的父亲乃是同一个祖父。但你曾外祖去得极早，林家实际也是五代单传了。这些年来虽然都不提，但认真算起来，也是表亲。”

王玚按压住心内不但能到扬州，还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看黛的激动，强做镇定给自己讨福利：“那到了扬州，定是要多去林叔父家讨教。”

王子腾笑道：“那是自然，此去难免要跟你母亲拜会过林叔母，说起来你不知道，你林叔父家虽然现下只余一女，但那孩子甚得你林叔父钟爱，不要冲撞了那个妹妹。”

王玚听见这句，知道现在只怕黛那个只小她一岁的弟弟已经去了，但也恐刚去不久，便暗叹她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又要落多少泪。还未见人一面，已经自己开始挂心了。

王子腾自觉没什么要嘱咐的了，便不再多言。偏巧王玚现在满心里都是黛，嘴也张不开了。父子二人倒是安静走到了正院抱厦内。

过了抱厦，正房大门下是极高的门槛儿，王玚心早就飘到了扬州，哪里还能看得见眼下？少不得一个踉跄，扑倒在王子腾的后背上——就算王子腾练武不停，体格儿健壮，此时不妨被一个半大少年一扑，也登时往前趴去。

当着满屋子传饭的丫头老婆的面儿，父子两人进门来连一句话都不及说，就冲着正堂上的牌匾，摔了个四仰八叉。

屋子里的众下人是想笑又不敢笑，想扶又怕老爷公子脸上下不来，只好仍旧垂手立在一侧，拼命憋着笑，个个儿憋得脸盘通红，肩膀抽搐。

偏生这时牛夫人听见动静，从内堂里急匆匆走出来，边走边问道：“怎么了？我仿佛听见老爷和玚儿都过来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出来了，倒是先惊了一跳，又拿帕子掩嘴笑个不了：“老爷这么些年了没摔一回，今日是怎么了？父子两个都先给祖宗行上礼了。还是罢了，等着三十儿晚上，开宗祠请出牌位来再拜也不迟——如今拜了也是白拜！”

王玚倒是还好，不过脸上红一红，装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扶着王子腾起来了。

王子腾却是不好了，他素来在家人面前严肃，今日算是丢了个大丑，不禁老脸一红，佯做正经状：“无事都下去罢，今日我跟夫人有事要谈，不必人伺候用饭。”

下人低头忍笑应是，赶忙将手中的漆盒里的菜拿出放下，鱼贯而出。

牛夫人将手一摆，笑道：“老爷，请吧。我们娘儿两个也听听是什么大事要说。”

王子腾苦笑着连连摆手：“夫人，我的好夫人，不要再闹我了。还是用饭罢。”

牛夫人这才不说了，三人自去吃饭。

用过饭，王玚便跟牛夫人告退，去做窗课。

牛夫人点头应了，又嘱咐他先歇一歇，等饭食消了再用功。

说罢，夫妻二人就在抱厦内隔着窗子看王玚远远地走出了院子才回过头来说话。

牛夫人先道：“老爷，年后摆酒庆贺的帖子我才遣人写好了，你不必操心了，还是也去歇个晌，后头还要去衙门里交接公事。”

王子腾回道：“太太做事我放心，那我就先去了。”

牛夫人点头不语。

过了晌，来回话的管事们又占满了院子，牛夫人也不理会。她自是明白，升官宴请之事是家里头等大事，必不能耽误了。一则是耽误了未免传出去仿佛不满似的，显得不恭敬，留人话柄；再则，眼见就进腊月，年后的庆贺宴既要添个好日子，也不能跟请吃年酒的日子重了，不叫人觉得是不留心，倒仿佛是故意的好少请一次酒，反而显得不知礼。

为防年下各家都忙，牛夫人略一思忖，便决定直接今日就将各世家和亲近亲戚，这些必要请来赏光的人家的帖子送去。

她扬头冲窗外喊道：“翠！”

翠答应着从外头走进来，笑着说：“太太有什么吩咐？”

牛夫人拿手指头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恍惚了一会子才回过神来：“我记得今日家下的小子们没几个出去的罢？”

翠回道：“是，太太。这两日都是府内的事情，也没有要采买的。”

牛夫人点头：“那便好——把才写的帖子都拿来，我捡三四十份要紧的，今日赶在天黑前把帖子都送出去。”

翠道：“和田方才去取了，只怕就要回来了。”

正说着，外头和田捧着彩漆大茶盘进来，上头满满当当放着家里相公们写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