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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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羽神色中闪过一丝焦躁，这是最差的时机，这里又是山中至阴之处，传送法阵如同一个巨大的磁场，在此设阵不免会引来更多不速之客。但她已别无他法，必须要快。

她闭着眼默念口诀，邓顾左的周身顿时被金光笼罩，身型轮廓逐渐透明。

山庄尽头、高槐深木间突然起了一阵飓风，倾刻间鬼哭狼嚎，随着呼啸的风声以力拔山兮的态势吹到了眼前。

邓顾左猛然抬头，他的双目中充斥着红光，残存的清醒意识已经消磨殆尽，身型猛然涨大，张牙舞爪起来，他被困在漱羽保护他的灵光阵中冲破不出，不由得更是狂躁。

漱羽眉头紧拧，她一边要抵挡如飞蛾扑火一般前仆后继冲向法阵的鬼影，一边要护住邓顾左将他尽快移入阵中送走。凄厉的鬼叫声惊醒了在她怀中昏睡的婴儿，发出阵阵哭声，引得四面八方的鬼影愈发兴奋。

她在阵阵阴风中逐渐感到吃力，一时半会无法集中精神力念诀，暗自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要逞强，一定坚持让曲危抽走一半的灵力，当时如何会料想到眼下的情况，多一分灵力都是多一线生机。

法阵中的邓顾左听着婴儿的哭声，拼力要挣脱灵光桎梏，猿臂长伸，被冲向法阵的某只厉鬼一把攫住，猛地将他拽出了法阵。

漱羽暗叫不好，情急之中一把撸下右手腕上的金羽令，向着邓顾左的方向甩了出去，手环瞬时变大，金色的光环飞至邓顾左头顶，立时将他套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拉回了法阵，羽毛手环带着邓顾左的身影立即消失在法阵之中。

漱羽松了口气，终于送走一个。

一息之间法阵倏然关闭，金色的光圈熄灭，无数迅疾扑来的厉鬼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尖叫着弹飞出去。

许是身处浓郁的鬼气之中，怀中孩子的哭声渐渐微弱，面色变成了诡异的紫绀。成年凡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尚且难以支撑，何况是这还不足周岁的婴孩，再这样下去，这孩子迟早被阴气入体，保不保得住命就难说了。

况且若是孩子丧命，这一桩人命势必要记在邓顾左的身上。

漱羽想到捱日观中那妇人绝望的神色，又想到姜怀谷拜托的眼神，银牙一咬，露出了本相。

她周身金光大盛，翅膀在身后张开，立时遮挡住了汹涌而来的厉鬼，瑟缩着不敢再上前。

凶猛的攻势缓了许多，为漱羽争取了短暂了平静，她阖目再度为怀中婴孩渡气，至纯的灵气驱走了侵染入孩子体内的怨毒，孩子的面色逐渐恢复了红润，低低的哭声渐止，陷入了安稳的睡眠。

那些厉鬼自阴间涌出，一年便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在人间行走，方才的邓顾左和此刻的婴孩在他们眼中犹如馋人的诱饵，看得见却碰不着。突然，其中一只领头的大鬼见神仙垂目低头，注意力似乎全然在那孩子身上，立时凶性大发，胆子一壮，伸爪便抓向她背后巨大的金色翅膀。

锋利的鬼爪碰到那金色的羽毛，便似被沸腾的岩浆烫到，厉鬼哀嚎一声，收回了爪子，再看那神君的翅膀上几片羽毛飞起，隐隐露出下面的骨肉，似乎也并非金刚不坏之身。

厉鬼一击得中，忍着痛兴奋大叫，号召身后的小鬼们群起而攻之。有了大块头的带头，群鬼一涌而上，纷纷向着那两扇微微煽动着的金色翅膀落爪。

大多数的小鬼在碰到翅膀的那一刻便灰飞烟灭，众多成为炮灰的小鬼之中，间或有一两个厉害些的得了手，金色的羽毛在空中飞舞，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出现一道道破口，伤口之下浅浅的金色缓缓流动，如同血液。

被漱羽流佚的神仙骨血吸引来的恶鬼越来越多，如同闻到腐肉的苍蝇，她背后的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渐渐连成一片。

群鬼愈发兴奋，这是一场狂欢式的杀戮——如果幸运，今日中元，众鬼便能在这拂霄山中完成弑神的传说。

漱羽蹲坐在地，没有金羽令护体，她的灵力在无法避免的溃散，本相遭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而她仍将婴孩紧紧护在怀中，额头沁出冷汗。

她咬牙挺着，原来这就是凡人说的痛感。

她周身的灵光逐渐黯淡，暗夜的山中，那一点微薄的光就快熄灭了，群鬼围在她身旁狂欢似地尖叫，逐渐不再畏惧一寸寸地缩小了包围圈，里层的大鬼们开始放肆地撕扯甚至是啃咬着她残破的翅膀。

终于，她的翅膀放弃了抵抗，无法再承担保护主人的重负，颓然收拢，渐渐消失在背后，暴露出满身惨不忍睹的伤口。

怀中的孩子感受到母体生气的稀薄，开始不安稳地伸展手脚，漱羽的意识变得模糊，脑海中凝聚起一个人负手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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