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鸟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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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纤纤不是没有猜测这珠环的用途过。这珠环在朱七七身上虽不起眼，但哪会被尹纤纤给错过，她扮人一向注意细节，因此点晕了朱七七后就用拂云手取下这珠环了。只是她一直觉得奇怪，这物件并不贵气，只是普通珍珠，年份颇久，实在不配朱七七的一身华服。女子装扮时必然讲究首饰衣服搭配，但瞧取下朱七七挂珠时她耳边的印记却知她配戴那珠环已经有年余，只不知她为何会一直佩戴这珠环了。

比起朱七七张扬的性子，这耳坠实在太不起眼。当然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处，君不见朱七七先前被人掳走后衣服都被换了个干净，唯独这耳坠不曾被人拿走？因此尹纤纤有理由推测此珠环是一个信物……即使不是信物，但既然是朱七七贴身之物，朱百万不会认不出的。

略思索，尹纤纤将耳朵上的珠环取下，丢给送春鸟道：“那我就将它们全买了。我因遭人绑架，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但这珠环是我自幼贴身携带之物，你拿到我爹面前去他一定会认出来……只是我既然交由给你便是信任你，你一定要将它好好交到我爹手上，不要偷奸耍滑。至于你去要多少钱么……你记着，我爹他虽不差钱，但你和他做的都是正经买卖，不坑不偷，比起钱财来，借着我给你的门路到他那得一条渠道才是更为重要的。你听懂了么？”

送春鸟接过珠环，面露喜意，眼含着恭敬，连声称是。

尹纤纤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正经买卖人，做的也是正经买卖，自然不会贪到去动朱百万的钱财，因而如此提醒送春鸟。不过尹纤纤自然也不会叫手下白跑一趟江南，朱百万毕竟被称活财神，生财有道，如果送春鸟能够借机去取取生意经或者埋些般若殿获取情报的暗线，倒也是不错的。送春鸟一向擅长此些任务，尹纤纤对他很放心。

送春鸟又道：“不过……”

熊猫儿见他吞吐，忍不住道：“你不信么？你以为我们是骗你吗？”

熊猫儿虽精明，却并不知道这两人已经在他面前接了头，传递了任务。他也不知道那个普通的珠环值钱与否，只道朱七七侠义直爽，担忧她被有心人骗了，也担忧有人不信她从而又惹得她发一阵火。

送春鸟明白此处有外人在，不便多说，便摇摇头笑道：“不不不，小的只是太高兴了。做我们这一行，首先要看人，一个人有没有钱我们是一眼就能瞧出的。至于这其次呢，就是讲信了，这信啊不仅是指我们是诚信买卖的本分人，还是指我们信我们看对的人。小姐您一看就不像言而无信的人，而且自有一股富贵相。我自然是信的。”

熊猫儿这才笑道：“这才像样，你也别担心，她可不是会骗你的人。”

此时便是熊猫儿都被送春鸟绕进去了，他大概只觉得能信一副耳环就把花给卖了的人不是大傻子就是大智若愚的奇人吧。然后他忍不住道：“你既然把花都卖出去了，那这酒……”

送春鸟笑道：“自然是也给您了，不过瞧你们像是有事在身，想来也拿不下这么多东西，干脆由小人拉着车，将这酒和这花都送到你们府上吧。”

熊猫儿看了尹纤纤一眼，见她懒得搭话，便对面前的花贩道：“送到欧阳喜府上，你认得他么……你可莫要拿着这些东西就跑了。”

尹纤纤便也对送春鸟道：“如果你还想在洛阳城混下去的话，最好不要这样做。”

送春鸟苦笑：“瞧您二位说的，这花本来也卖不出去，我不送去而自己囤着有什么用？还费力要拉回主人家吗？”

熊猫儿于是对尹纤纤道：“瞧，他不会逃的。”

听到熊猫儿这企图让她宽心的话，尹纤纤实在感觉有些好笑。

若非送春鸟是自己的属下，尹纤纤怎么可能放心地就让小贩拿走信物。然而熊猫儿面对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买卖，虽然起先也有怀疑，但最后居然放心让尹纤纤相信对方不会违约。

他们这些游侠儿委实奇怪，熊猫儿是一个，沈浪也是一个，这一个个信任别人得就像信任不要钱似的，也不知道是他们想得太少，还是她思虑得太多了。

尹纤纤在内心里又是一阵疑惑，面上却笑骂了他一句：“我需要你说？走吧，陪我再逛逛。”

她可是能感觉到沈浪就在风雪中一动不动地守着呢，只是到现在，王怜花却还没出现么？想来她还是应该再到处看看，别叫别人先她一步找到什么了。

送春鸟听到他们的话，灵活地从凳上跳出去，带来两件蓑衣和一盒糕点给他们。

“你这又是做什么？现在不成卖花卖酒，还成卖蓑衣和糕点的不成？”

熊猫儿再次觉得这个花贩特别有意思，“你这哪来那么多蓑衣？”

“嗨，瞧您说的，这也是老板的规矩，都是咱们的生意经了……对于客人，总该好生照顾的。”

送春鸟笑道，“尤其你们还是财神爷儿，小人哪敢让风雪吹坏你们？”

熊猫儿接过了蓑衣笑道：“我真是越瞧你和你老板越有趣，像你们这样明着抢钱暗着送钱的人的确不会贪财，真想知道你们平日里能赚到多少钱。”

熊猫儿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打趣罢了，但是送春鸟却忍不住有些想要冒汗——老板这不就在身边呢嘛。

什么叫做明着抢钱暗着送钱？这不就是说老板做生意黑心但是一次都没能黑心成功过吗？

不不不，怎么能说黑心呢，有那么正大光明地亮高价卖花并且管你买不买都把你当财神一样招待的良心店主么？

话又说回来，自家姑娘一直对正当又正常赚到钱这事颇有些执念啊。

可是纵观姑娘在小本经营的这条路上，貌似真的一次都没能赚到过钱呢。

送春鸟偷瞥了一眼尹纤纤，见她面色从容，虽不解其心情如何，但还是飞快道：“您若想见我们老板，有机会就该去江南百花楼对面的花铺捧个场，她可每日都盼望着财神爷驾到呐。”

尹纤纤觉得好笑，送春鸟推广都推到这份上了，自己若有意同他们计较反倒不好，因而笑盈盈地接过来糕点盒，然后告别送春鸟，同熊猫儿穿了蓑衣走了出去。

身后的送春鸟见着姑娘接了糕点，并没有秋后算帐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

尹纤纤在外边打开了糕点盒，发现里面是摆成花瓣状的驴打滚儿，看着就绵软软的。

比起酥饼糕饼，尹纤纤更好这一类看上去弹软的甜点。因而左手托着盒子，右手戳了一下驴打滚儿就忍不住小小咬了一口，清甜的豆沙，沁香的玫瑰味儿，一下子在舌尖绽放。

甜而不腻，入口绵软，一看就是甜秃子做的点心……

说起来，这样好吃的点心总会有人来买吧？要不要尝试着开一个甜点铺子呢？

只是甜点铺子自然还需要有甜秃子帮忙才好，就是不知道甜秃子又到哪里去戏弄人了。

她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的时候，其实早就随了熊猫儿走出了巷子，身后的橙色灯光已经看不见了。

风越发凛冽，将空气中的气味吹得支离破碎，沈浪的气息已经淡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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