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装

那无疑是个容颜极为美丽的小女孩，乌黑而润泽的发，樱花瓣样娇嫩的脸庞，小小的嘴唇红艳如珊瑚。

可那又是个令人望之而生畏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含着望不见底的古老而深邃的黑暗，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一只精致之极的偶人，又像是一尊冰冷而尊贵的美艳神像。

稚嫩，美丽，与可怖，在她身上似乎达成了最神秘的融合。又或者，它们本就为一体。

黛本就敏感，被这个美艳可怕的小女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更觉胆寒。眼下最理智的应对就是装看不到她，这类很明显是异类的未知物，一旦搭理一下，就会不可逆转的结下因缘。随之而来的变故可不是她能应付得来的，六合之外，圣人尚且存而不论，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实在不必逞这个强……吗？

她本应视而不见的收回目光，可大脑指挥着身体这样行动之际，忽而又闪过一丝怜悯。她自己也说不清那丝怜悯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在理清这点情绪之前，已开了口：“你是谁家的姬君？一个人在这里玩，没有人陪你吗？”

小女孩如木偶雕般的面容依旧表情凝固着，可那双无底的黑眸却漾动了一下：“你，看得到我？”

难道别人看不见她么？这个孩子的身份果然有问题。黛暗忖道，心下有些害怕，瞥见身后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消食的雷狼，又安心下来，笑道：“那是当然，要是看不到的话，我是在跟谁说话呢？”

小女孩合住了嘴唇，眼神沉沉的又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直直的飞起，越过了溪水上空，落在了黛身边，歪着脑袋继续盯着她看。到了此时，再害怕也是无用，黛看了看她顺滑如丝缎的黑发，一时福至心灵，便探手折下许多的芳草花枝，编成了一只缤纷芳美的花环，轻轻戴在了小女孩的头上。

柔嫩的草叶穿插着浅紫鹅黄淡红的小花，中和了小女孩身上寂如死海的深冷感，显得活泼了许多。黛仔细端详着，由衷的赞道：“真漂亮。”

小女孩本自一动不动的歪头凝视着她，被她这么一搅合，倒也没露出意外之色，依旧保持着如前的姿势，定定道：“仙草，你很顽皮。”

“仙草？”

黛怔了怔，“这是你给我起的名字么？”

小女孩不置可否。

黛却益发的对她来了兴趣：“那你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

小女孩眼望着远处艳□□燃的山茶花，不语。

黛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陪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坐在山溪边吹了近两个小时的风。时间似乎凝固在了小女孩的身上，连带着黛也在这份缄默中不知不觉的失了神。直到意识到和赦生约定的时间将到，她才不好意思的跟小女孩辞别。小女孩依旧眼望着远处，似乎周遭的一切变化都不萦于心。黛也不在意她的失礼，自顾自的替她端正了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衣服，这才招呼着雷狼起身，向昨晚休息的破庙的方向走去。

小女孩依旧站在那里，这回她缓缓的移动视线，看向了自己水中的倒影。一如既往的红衣黑发、幼小的身形、游离于任何环境之外的特异的存在感，看厌了的红衣黑发、幼小的身形、游离于任何环境之外的存在感，只是这回，她的头上多了一只清鲜娇丽的花环。

在她沉渊般的视线注视下，那花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悴，焦黄，再化尘埃，湮灭无踪。倒影之中，依旧是红衣黑发，幼小的身形，以及游离于万事万物之外的特异的存在感。不可感知，不可结缘。

她感到怨恨。

黛赶回破庙时，赦生已先在那里，旁边摆着几个自己烧制的粗糙的陶器，架在火上的简易炊具也是他自己烧的，他正在用它煮野菜。黛在他身边坐下，望着灰泥色的陶器内浮沉翻滚的碧绿野菜：“出去了这一会子，可探到了什么没有？”

赦生摇头。他找到了普渡神女提到的那座庙宇，而那座不动明王寺也确实保存得十分完好，外观上庄严华美，半点不见荒废之状。只是内里鬼气纷涌，令人类直觉得不祥。赦生身具古老的鬼邪血统，倒不觉得内里的气氛有何令人不适之处，但他隐约感应到在那些纷杂的鬼气之下还掩藏着另一种可怖的气息。而那气息的主人，绝不是现下的他可以匹敌的存在。

“添菜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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