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仁看向眼前的人,等着她的话音由口中吐出,传进他的耳朵里。
“我们,为何会在这儿?我为什么会见到你?”
“这是个太长的故事了。”洛仁轻声叹息,“你我所处之地,是‘术’构建而成的梦境。而现实里,‘术’已将你的魂灵固定在那块玛瑙玉石上。此‘术’不同于封印,只是将那物事变为盛纳灵魂的容器。有这玛瑙当做肉身,你便能,重新回到这世上。”
“其实,最终,都会回去的。”
“要怎么回去?”
“在谷底,有位姓孟的婆婆开的客店。从沉睡中醒来,再去那里喝碗热汤,从前的事,便会统统忘却。然后,会变成一个新的自己,回到人间。”
“人若失了记忆,”洛仁低头苦笑,“还能称为‘自己’么?”
“爹爹已经喝过汤,从谷底飘走了。”她轻声说道,“或许不久以后,就会到我了。”
“这便是,离去之人,依着世间之‘道’的轮回么?”洛仁用手扶着额头,“之后,又会如何?”
“我们,会为人间的万物赋灵。或许成一株草,或许为一头羊,或许,变一个初生的婴儿。”
“你,会,会——”洛仁的声音倏地颤抖起来,“会,如此么?”
“谷底所有的同伴,最终都会如此的。”
“你知道,我,我为了——”洛仁面色凄苦,低头叹气,“不,不讲了。人间的苦难,不值得向谁去炫耀。”
他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不再去祈盼想要得到的回应。
“我的故事,没有那么重要。”洛仁面色沉静,低声慢道,“我只想告诉你,现实里,那块容纳你魂灵的玉石,是又一个选择:带着从前的记忆回到人间,或是,遵着世间之‘道’,变成新的自己,这全都依你。这便是,我拼了全力能为你做到的事。”
“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洛仁轻声说道,“我,我走了太远了。真的,很累了。”他眼中泛泪,“你能,能抱我一下么?”
十几岁的姑娘仰起头,瞳孔中映着满面沧桑的男子。
“你太高了。”她的脸上泛起浅笑。
“啊?”
“我够不到。”
他矮下身——
洛仁的下颔触到右肩上披散的长发,温热的气息氤氲在鼻间——
这是直到他在暮北国都百年终老之时,都还能记起的知觉。
————
臃肿的男人前倾着上身,眯着眼睛看向木案上泛黄的丝绢长卷。
“在下已细细看过了,东渊王的真迹,”清秀而纤瘦的弄臣立在男人近旁,满脸堆笑,“绝对错不了!”
“你还别说,最后的那位,还真有点像耶律倍。”
二人面前的古旧绢本上,绘着游猎出行的六人七骑。马背上的众人神态各异,或左顾右盼,或交头接耳。唯独落在队末的那位,形容尊贵,面色凝重;抬头远眺,却眼神黯然,似是个若有所思的局外之人。
“此画线条精细,赋色华美;布势前后照应,疏密相宜。贺喜王上,得此珍宝!”
“说到底,一幅画而已。”男人低声慢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卷《出猎图》是——”一旁的弄臣低声细语,“商团的人,托在下,私献于王上的。”
“好呀,这都什么心思啊。”发福的男人轻声笑道,“告诉他们,只要守规矩,就算没这东西,事儿该办则办。懂不懂?”
“了然,了然。”他低头抚胸,“此卷之画工,堪比南原王朝宫廷画师的手笔,实为珍品。还请王上笑纳。”
“珍不珍品的,赏玩之事倒也不太通。”男人轻抚绢本,低声慢道,“只是这东西别个人没有,我若能攥在手里,心中便即欢喜。”
“如此啊。”
“好了,你先退下吧。”男人抬起头,听着渐渐趋近的脚步声,“该是我那位朵妹来了。”
眼前人躬身抚胸而退。
“这身铠甲穿在身上,呵,好俊的姑娘!”
“甭在我这儿瞎贫了,”女子攥着剑柄坐于下首,“有事找你。”
“我也有事,就是,今年还不能依了我么?”男人面露无奈,“外面风雨太大了,我也还正缺子嗣呢。”
“行啊,王上若能遣散身旁那些供您取乐的宠狎之人,我便卸了这身铁甲,往后在您身边,相夫教子。”
男人微微侧过头,神情中稍现出几分愧色,并不言语。
“我就知道。”女子轻声笑道,“哪天老娘也养几个面首玩玩儿。”她将写满供词的文书平铺在桌上,“仔细看看吧,帮你揪出来了,别的我就不管了,愿王上以我部大局为重,妥当处置。”
“告退,先回校场了。”女子说着起身,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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