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不傻,不知道打把伞吗,冷不死你!”顾珊一边责骂,一边快速脱下外罩给人披上,“头发都淋湿了,跟个落汤鸡似的。”
“对不起顾姐姐。”阿木扎微微敛下眸子,似乎很难过的样子,“今天是行刑日,你可能会伤心,我就想来陪陪你。”
顾珊硬邦邦道:“那怎么不进去等,穿这么薄也不怕回头发热!”
阿木扎小心地瞥了一眼里面:“他们说你不在,将军府又不让进,我只能等在外面了。”
他湛色的眼瞳很美,像繁星坠入大海,带着湿润与透亮。低头时那杏仁般的眼眶被睫毛掩着,看得人无端难受起来。
顾珊心脏像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麻痒中带着痛意,便也不忍说重话了。
“她没怪你。”韩素走到中间将两人隔开,“还记得我吗?”
“记得的。”阿木扎认真点点头,“姐姐,我们上回见过的呀。”
“记性不错。”韩素浅浅勾起唇角,“上回那只小白鼠还活着吗?”
“当然啦!”阿木扎双眼立刻变得亮晶晶的,他笑眯眯道,“可亲人了,下回带过来给姐姐看。”
韩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汗颜。
“不用了。”她牵起阿木扎的手,“外面凉,先进去。”
门被推开一条缝,阿木扎走在最前头,刚一踏入还没站稳,大院却猛然传来一阵怒骂。
“怎么又是你?和你说了多少次今日将军府闭门谢客,禁止入内!”对方嗓音尖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想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赶紧滚出去!”
韩素脚步一顿,反倒是旁边的顾珊沉不住气,砰地一下把门撞开,怒声道:“谁敢让他滚!”
哗啦——
门顶上的积雪纷纷扬扬斜扫而下,韩素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隔着莹莹白雪望见了那一幕。
说话的侍女正在扫雪,那把大扫帚就立在她身旁,那嫌恶的表情甚至还没收回去。见到顾珊的刹那,她面色一僵,紧皱的眉头高高挑起,神情变得又惊又恐。
啪嗒,膝盖在地面撞起闷重的声响,那侍女趴在地上,恨不得将头埋到地底去。
“小姐,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在,只是……”
“那你说是什么意思?”顾珊微微抬着下巴,“我记得你,叫阿紫是吧?”
“是是是!”阿紫很快地抬头,原先是想去看顾珊,但当她无意瞥到阿木扎的神情时,却陡然一怔。
对方半个身子藏在顾珊后面,敛着睫翼,眼神空洞又漠然,瞳孔像深不见底的海。他歪着头面无表情,不像打量一个生命,反而像在看一场无趣的戏剧。
阿紫背后倏然冒出冷汗,几乎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直到顾珊不耐烦地将话重复一遍,她才骤然回神。
“本小姐让你道歉,听到没有?”
“是,小姐,奴婢知错。”
顾珊拧眉道:“你是在和我道歉?”
“不……对不起,阿木扎殿下,是奴婢失言,求殿下原谅。”阿紫一字一顿,面色极度难看。
她俯在地面,双手攥得死紧。冰凉的雪缓缓融化在指尖,贴着皮肤一寸寸夺走温热,于是掌心变得麻木,毫无知觉。
阿木扎扯了扯顾珊衣角,又适时送上一个笑:“没事的,我们赶紧进去吧。”
阿紫头顶落满雪花,皮肤冻得几乎泛青,顾珊本就嘴硬心软,见状也不想多说什么,让人保证下回绝不再犯后便把她放了回去。
虽说顾珊将人带了进来,但长安侯与易夫人是绝不会迎客的。顾珊嫌无聊便把将军府珍藏的酒挖出来和人打赌玩,几轮下去上了头。推杯换盏一轮,连韩素也掐着眉心有些迷糊。
阿木扎还小,喝着果汁看她们玩。到后来酒坛快见底,顾珊眯着眼睛说她屋里还有几坛要拿来接着赌,却被阿木扎拦下,说他去拿。
酒精麻痹了人的大脑,顾珊什么也没想,挥挥手就同意了。她将门嫡女的傲气蠢蠢欲动,满脑子都是今日一定要将韩素喝趴下。
阿木扎勾着唇角,刚把果汁放下,手腕却被人抓住。
“等等。”
他抓着瓷盏没有松手,过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韩素:“怎么了?姐姐。”
那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似乎藏着星辰大海。韩素拧着眉没有回话,也没有将手松开。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出手拦这一下。就像野兽,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活久了,某些时候的举动完全不需要理由。
理智告诉她阿木扎不过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甚至都没有自保能力,不可能掀起什么浪花。再者他不过就是去拿样东西,离开的这段时间也做不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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