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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继铭听完了全部录音，也看完了李建安的遗书，内心感到无比沉重。
事情有人分担，张焘倒是轻松了很多，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喝着冰啤酒，完全就将自己的重担卸给了自己哥们儿，苏继铭从小跟着苏铭学做生意，处理问题的能力总该比他强。
“怎么样，继铭，这事你觉得我怎么处理合适？”张焘连语气都有些吊儿郎当起来，反正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也无法改变，他眉头一挑，说，“而且我想咱俩有一点肯定想到一处去了，所谓赔偿了30万，八成是被分公司给工地管理层当封口费了。”
虽然不多。
苏继铭点点头说：“这事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咱们先放一边，首先你要做的就是上报集团，让集团派人下来调查。其次，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李建安是孤儿，这就是无头冤案，对于集团来说，利益重于一切，这件事不可能公开处理，最多就处理一些吃回扣和尸位素餐的管理层。”
他是在提醒张焘，天真地去跟集团抗争，为李建安争取什么，不论是钱财还是伸冤，对于死人来说都没有意义。这件事闹大的后果只有别墅卖不出去，导致集团以及投资商血本无归，最后受损的只有他自己，他父亲也是只看利益的商人，到时候也不会保他。
“那李建安就这么白死了？”张焘瞪大眼睛看着苏继铭，他第一次觉得这哥们儿有点陌生，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兄弟已经悄悄变化成这种铜臭满身的恶臭商人了！
苏继铭平静地看着他：“焘子，这件事说到底不是基层与高层的抗争，而是普通人与命运的抗争，结果你看到了。”李建安死了。
“你我也都是普通人，不论你多热血沸腾，等你在真正掌权的时候，你会发现有多方的掣肘，哪怕你现在坐到你父亲的位置，成为集团最高决策人，你也不能专权。想要大刀阔斧地改变什么，除非你真的动不到其他人一丁点利益，否则都很难实现你的抱负。”甚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做，只是激进的抗争没有任何意义，你只会撞得头破血流。而我们能做的只是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改变一些规则，让更多的人受惠，让更多像李建安这样的普通人不用拿命去改变命运。”苏继铭慢慢陈说自己的想法，并不会慷慨激昂，“焘子，你要是相信我，这件事你只需要负责上报，其他的由集团高层来决策，你把自己摘出来。”
“你要是实在良心难安，就多做些慈善，帮助贫困山区修路、建学校、建工厂，因为你无法再为李建安做更多的事，他孑然一身，什么都没留下，就连扫墓都多余。”这话苏继铭说得有点重，他内心其实也很愤恨且无力，一个人就像从未存在过那样消逝了，留在世上的仅仅只有一张写着遗书的烂纸，何其可悲，“但你可以让这世上减少很多李建安。”
张焘慢慢点了点头，声音谙哑，“好。”片刻后，“谢谢。”
苏继铭一向话不多，这一大叠话下来，他自己都累了，他起身拍了拍张焘的肩膀，“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张焘摊开手脚，头枕着沙发背，抬手捏了捏眉心，说：“你先休息吧，我再坐一会儿。”
苏继铭没再说话，回了房。曾经他也会像张焘这样不顾后果，只是这些年跟在爷爷后面，从质疑到理解，到最后自己也成为了半个管理者，站在高位看到的总是不一样的人间，下面的人会骂他诅咒他，可他的决策是为了大局，不可能顾及到每一个人，要平衡每一个人的所得，照顾每一个人的心态，大概造物主都觉得难。
又是失眠的一夜。
苏继铭想完李建安的事，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楼下那个女孩，来到这里短短5天，他见到女孩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没有近距离看过她的脸，也许肉肉这些年有了变化，但她的眼睛和她的声音，他不会忘记，明天无论如何他都要亲自确认，如果她是他的肉肉，这次他不会再把她弄丢了！
李柔也辗转反侧，她心里又开始怨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对李建安那么凶，那个可怜的青年，临死前都没有感受到人间一丁点温暖，哪怕温柔的只言片语都没有，他是带着遗憾和恨离开的。
思及此，她的眼泪又汹涌而出，为什么自己永远都学不会温和谦卑，总是要唯我独尊呢！自己的心情和想法真的那么重要吗？忍让一下又怎样……
她又想起了十多年前家里发生的事，家里养了一条聪明的大狼狗，临死前一天突然性情暴躁，对着一处空地不停叫唤，也许狗子意识到自己活不成了吧，可她觉得它吵闹，用芦竹狠狠抽它，把它抽得无处可躲，呜呜地钻回狗窝，第二天它被人冤枉咬了小孩，警察根据相关法规打死了它去化验牙齿，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童年玩伴了，那个会下河救她命的狗子再也没有了，她好恨自己没有对它包容一点，温柔一点……
眼泪一点一点浸湿枕头，她突然很想妈妈，说她长不大也好，没出息也罢，反正她需要那个让她安心温暖的怀抱来安抚她，她决定明早就辞职，再也不等了！
翌日一早，张焘便出了门，没有叫苏继铭。
电梯下行，在16楼停下，李柔走了进来，他仔细看着眼前埋着头的女孩，光看身形的确看不到肉肉的影子，但有些小动作何其熟悉，捏耳垂、小手无处安放一样不停摸包包，他心里不是滋味，却还笑着打招呼：“哟！蓉妹子，早啊！”
李柔吓了一跳，猛然抬头，“啊早！张哲。”
张焘一向直来直去，靠着电梯壁，问她：“你真的叫李芙蓉吗？”
李柔沉默了一秒，抬手捏了捏耳垂，眨眨眼，笑着说：“我其实叫李白劳，艺名李劬劳。”
又是捏耳垂，张焘眸子黯然一瞬，越接近真相他越煎熬，他目光下移，看着她右小腿，那个浅淡的灰色疤痕与周边白皙的肌肤格格不入，他脱口而出：“李柔。”
李柔心里一惊，随即又释怀了，他是集团的人，想要知道她的名字还不容易吗？她也没有辩驳什么，只是笑笑不说话。
张焘忽的红了眼眶，刚张嘴，电梯叮一声打开了，一下子涌进来一群中老年人，将二人隔开，他们叽里呱啦聊着等会儿要买的菜，嗓门之大，一个养鸭场比不下。
张焘在角落无奈地眺望着另一个角落的李柔，想着等会儿到分公司再单独跟她说说话，让她知道他就是张焘，这次他还要比苏继铭早出手，说他卑鄙也好，什么都好，人生路上反复爱上的女孩，不该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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