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只毛绒绒

龙幽回来的时间比北洛所预料的要晚上许多。

彼时北洛和玄戈已经习惯了每天都会按时兜头砸下的卷轴雨，甚至兄弟二人会趴着卷轴饶有兴致地讨论下他们的爹到底每天有多少文件要批，具体这些事务该如何处理，要不要趁机给长老会挖个坑等等，聊着聊着话题便发散到了每个种族的首领该如何担起责任，顺便提到了龙溟这么个现实的案例。

毕竟是熟人，见对方真的一条道走到黑，兄弟二人都会唏嘘不已。

玄戈觉得单就负责这一点而言，夜叉的龙溟必定是当王当傻了，他虽认可龙溟牵挂夜叉，一心为民的想法，但这实际做法嘛……啧啧，为王者不能轻易将自身置于险地，需要随时都保持冷静，不可一时脑热妄自做判断，结果龙溟的做法可以说是几条皆触:单枪匹马擅自来人间，情报未明的情形下招惹修仙门派，自己还失足被抓了，啧啧……怎一惨字了得。不过他眼下的处境还算是好的，若是越行术未失效……那龙幽现在只能去补天岭跟司命咒隐扯皮捞他哥了_(:3」∠)_

北洛连连点头，深以为然。为首领者自然应当担负起责任，战战兢兢，不可轻易将自己陷于险地。当年的姬轩辕，年轻时曾经也有过领兵千里突围解救嫘祖的经历，可惜事后非但没得到嫘祖的感激，反而先行被那位西陵的女族长骂得狗血淋头连解释的话都没地儿说，连带着他也一并被训了一通，真是想印象不深刻都难╮(╯▽╰)╭

“但不可轻涉险地这一条终只是正常情况，既然担负了责任，终归会有退无可退，必须战到最后的一天。”

北洛忽然说。王虽是民意代表，但也是国家最后的基石，民不存，何来所谓王呢？就如西陵那天燃起的青烟，就如那数千年来饱经战火洗礼的天鹿城。

辟邪族的寿命其实可以很长，如果不是中途夭折，数千年时光对于他们而言都可能不过弹指一瞬，然而天鹿城王位的更迭却十分频繁，单就四极书库记载的……已将近十人。

“如果真到那一天，退无可退，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他自言自语道。他当时站在议事厅中，听姬轩辕命令驰援集泷三邑，内心中到底何想，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做一次相似的选择。

也许当初的他宁愿战死在西陵……只是一切没有如果。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那，必定是我的责任。”

玄戈无比坚决地打断了北洛的话。

“我可是你的兄长，论及履行王族责任，自然我为先。”

他笑道，看向北洛的眼神温和而不容置疑。所以，如果真的要选的话，你活，我死，理所当然，毫无怨言。

两人间的氛围瞬间变得极为微妙。

北洛本想一爪子糊他哥脸上，然后没良心地说一句：“我不需要，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玄戈，你还打不过小爷我呢。”

来缓解下氛围，但内心，确确实实在那一瞬被触动，就仿佛坚冰被幼兽爪子爪子挠了下似的，虽不会撼动分毫，却不自觉又酸又软。

——大概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想要保护你的人

“死什么死的，不都还好好活着么，瞎说什么呢~”他有些不自然地偏开视线，嘟哝说。

——即便你再强，这个人也能为了你不惜性命。

“是啊，我们都还好好活着，只是个假设罢了。”

玄戈极为宽容地看弟弟扮鸵鸟自欺欺人，“但我是认真回答的。”

他承诺。

玄戈并不是个蠢的，更不会存在所谓当局者迷，在死胡同里团团转的情形。自己的心意自己明白，而且从弟弟的这些天的举止来看……北洛他……应该也有所察觉的。

事实上，他的内心完全不像表现得那般镇定自若，恰恰相反，当称得上七上八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毕竟这样的感情是不应当出现的，妖族生而慕强，不受人族那些世俗礼法所拘，可即便如此，血亲相恋……依旧非常罕见。玄戈自觉不畏惧任何阻挠，但他不敢去赌北洛亦是如此，因为哪怕生为妖族，北洛依旧比任何辟邪更近似人族。前世为缙云，这是他无法磨灭的一部分。

——到那个时候，缙云你就懂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

依旧是不耐烦到仿佛应付般的话语，但起码，他没有拒绝。

玄戈轻舒一口气

那便足够了，他还有足够的时间。

可惜试探底线一时爽，爽完就得面对北洛恼羞成怒的单方面冷战，面对突然间别扭起来的北洛，玄戈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因为他弟弟都不让他舔毛哄了，甚至还去客栈另外要了间房，兄弟二人晚上分房睡，怎一惨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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