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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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星为和杨光奔往新生活的时候。乡派出所里杨老爹收到了杨光已经离开的消息。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以后羊还是得自己放了。

手上的印泥还没擦干净，杨老爹往衣角上蹭了蹭，再一次扁着嘴走出派出所。

不过，让民警松了一口气的是这次杨老爹自己主动说了不再来了，还签了字押了手印。

走在街上的杨老爹难得冷静了一会儿，然后他就开始反思，脑子里糊糊弄弄的，看着路过的半大小子都莫名眼热，但是也就这么一会儿。走到路口的时候，他反思出来了，当初花钱还是应该买邻村那个疯婆娘，说不定自己喝点偏方，命根子从冻伤里能调养好，就算不行，摸着抱着也能缓些神儿，起码不会啥也落不着。

当时杨光和路星为一起卖过来的时候，杨光那小孩瘦巴巴的惨兮兮的，王家没相中，卖人那婆子也不想带着他再四处晃悠，就折了价。杨老爹这才狠了狠心下决定买了回去，他想着自己家的母羊刚好最近产了仔，那羊生出来也这么瘦巴，到底还是活下来了，他觉得用那母羊的羊奶也能奶活这个娃娃。

杨老爹这多出来能立马买孩子的钱原先是给自己留的老婆本，可惜前一年深冬大雪，杨老爹喝多了，走回家时尿憋急了，解了裤子直接对着雪堆放水，结果一头载进去，好久都没再起来。幸好被赶早市的人眼尖发现，人差点没冻硬，侥幸捡回一条命，但是命根子算是坏完了。

从此酒喝得更疯，除了大雪天，没几个时候是正儿八经清醒的，羊也放的越来越糊涂，挣不着什么钱，老婆本也倒进酒里不少。正经老婆是断然娶不上的，本来邻村疯婆娘被媒人领来家里看过一次，但是那女子害怕羊，一见就抽抽，跟犯了羊癫疯一样。

没办法，杨老爹只能放弃了，他一堆羊祖宗就够受的了，怕请来一个比羊还大的祖宗。

后来花钱买了杨光回家，母羊能管好自己的羊仔，但管孩子就真不行了，杨老爹一个老光棍、酒蒙子，哪里会养孩子，更何况，没几天杨老爹自己就后悔了，杨光就跟个活招牌一样，明晃晃地向村里人说着他不行了。

要不是那样，哪家独身老汉能不先买老婆暖被窝。

可是一碗碗腥气的羊奶硬往嘴里灌，杨光这孩子，病一阵精神一阵，到底是活下来了。

特别是，这孩子亲羊，长大了一点点就能帮着放羊。毕竟钱没处可退，所以，杨老爹打打骂骂终究一直管着他，义务教育被杨光求着、老师劝着，终究管够了。

“操蛋玩意，学果然就是不能多上，心思都野了。啥几把都留不住。”嘴里这么骂着，没留神把自己也骂了进去，杨老爹心情更差了。

不过，到了这时候，羊已经临时托付给了别人，儿子又没了影。他恨自己不争气的命根子，恨自己不着家的养儿子，恨太能领事儿的王家小子，甚至恨上了石磨村的风水留不住外来的人。他唯独不恨自己的酒瘾，说着骂着，又拐进了旁边的馆子。

而天的另一边，车依旧稳稳当当地往前开，肩膀上的重量暖暖地压着，呼吸声很稳，跟脖子上脉搏的频率拼出了一种奇妙的共振。直到路妈手机响起，路星为才醒了过来，感觉睡够了，坐直了起来。

“妈，我们这就在回去的路上了。”路妈对着电话说道。

“你们别去机场等了，飞机晚，明早就一起去看您。”

“您说星仪去哪了？”

“行吧，我一会再找他说说。”

“嗯嗯，您在家等着就行。”

这通电话刚挂断，路妈紧接着对着手机点了一通，电话拨出去，待机铃声等到了最后一秒也没接通。路妈叹了口气，但是也没多说什么。

路爸见路星为坐直了，扭头多问了几句，怕孩子们长途晕车。路星为和杨光状态虽说在车里呆久了有点闷，但是精神到底一直撑着，状态还行。

到了机场，跟友人约好了还车。路爸路妈朋友毫不掩饰打量的眼光，让路星为和杨光多少有点局促。

朋友的恭喜，再次让路妈红了眼圈，这种大喜悦之下，泪点低到一触即发。不过时间着实没给他们留出来太多，距离起飞留出的时间并不多，需要拖运的东西不少。

朋友最后拍了拍路星为的背，以长辈的语气说了句：“回来的好，以后好好学，别辜负你爸妈的苦心。”

路星为微笑着礼貌点头，然后跟着告别走进机场，身姿走着走着落后了其他人半步，笑容珉掉，他内心仔细地回味这句话的意思。

杨光见他慢了，也跟着慢了些，他走进机场又是内心一阵慌张，以往他漫山遍野地跑，全靠自己的腿，扎扎实实地挨着地，本来连坐轿车都没想过，这会儿都要准备上飞机了。而且，身边来来往往都是做飞机的人，他总感觉自己跟身边的人不是一样的人，然后挨到了自认为和他一样的路星为身上。

拽拽路星为的衣袖：“路……星为哥，你坐过飞机吗？”

这人一紧张就容易说废话。路星为从莫名的情绪里跳出来，侧目瞅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载我们这么多人真能飞起来？我连扔纸飞机都扔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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