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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里。
“居然叫了三次水？赵氏也太不知道规矩了。”
“老夫人何必动这么大的怒气呢？老话说得好，久别胜新婚，二老爷也是高兴的。二夫人又是那么个样子，您不如多多抬举赵姨娘。要是呀，这赵姨娘和二夫人掉个个儿就好了，也不用您劳神费心的。”
“唉，政儿心里装的是谁，我不是不知道。只是老国公爷去了，赦哥儿虽是长子嫡孙，又不争气。王家好歹也是伯爵之家，说不定将来能是政儿的一大助力。”贾母何尝不想要个赵初初那样的儿媳妇，可惜那丫头身份太低了，只能当个妾室，聊作消遣了。
“赵姨娘是个乖的，老夫人把她养大，难道还不知道她的品性？从前您可是最喜欢念叨初初的。就是敏小姐还经常吃醋呢！”金妈妈也是看着赵初初长大的，难免偏心。
“是呀，还是从前好，两个丫头在跟前说说笑笑的，日子何其自在？现在孩子大了，事儿也烦了，再没有以前热闹了。”贾敏嫁了，赵初初又成了儿子的姨娘，贾母确实没个贴心人说说话了。
“老夫人别急呀，等百子千孙的都来了，我怕您是看不过来、说不过来呢！”
“要是子孙满堂，我就是看花了眼也是值得的！你家鸳鸯前几日出痘，好的如何了？”
“还得多谢老夫人救命之恩呐！要不是您给帮着请医赠药，我们这些人遇到这事儿就像天塌了似的。”其实民间出痘多有应对之策，金妈妈知道贾母乐善好施，不如全了她的美名，没准儿以后有大用处呢。
“不过是举手之劳，鸳鸯那丫头我也喜欢，等再大一些就送进来吧。”贾府里的丫头可比外头小门小户的千金还要尊贵几分的。
“哎呦！多谢老夫人的大恩大德！只是白妈妈家的那丫头也住在咱们家呢，老夫人您看……”白妈妈已经离开了王氏，去老家养老了，只留了女儿在金妈妈处，千托万求的，不谋个丫头的差事。
“改日带进来，我先瞧瞧吧，她是个好的。”
金妈妈也暗自叹息，白妈妈当了一辈子的嬷嬷，可惜遇上王氏这么个拎不清的，她再好也没了前程，这回到乡下受儿媳妇的气，哪有在府里舒坦？
“回老夫人，王家的凤姑娘来了。”小丫头来禀。
“让王氏出来照应吧，怎么说也是她的侄女。我还是先去保龄侯府一趟。”王家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贾母也不敢太拿婆婆的架子。只是这婆媳之间总有疙瘩解不开，终究是个隐患。
荣禧堂的小佛堂里，王氏丑时（不到三点钟）就来这里跪着了。她最近总是睡不着，合上眼都是那个夭折的孩子在眼前哭泣。这还是三年前，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她有过这样，如今噩梦重来，是因为她造孽太多吗？
“启禀夫人，表姑娘来了。老夫人说，让您去迎客，一并安排了表姑娘的起居。她就不过问了。”
说这话的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子，举手投足倒是沉稳，一看就是打小训练过的。
她是金钏，还有个妹妹玉钏，都是王家嫂子送给王氏的。眼看着白妈妈告老还乡，周瑞家的又被撵回了王府，王氏身边竟没个得力的人，这两个小丫头没经过事儿，又是王家出来的人，忠心自是不用说的。
“她又放我出去了？还不是看在我娘家得力的份上！要不是为了珠哥儿和元春，我才不受她的窝囊气。”王氏乖觉了这许多天，还是看了娘家来信的缘故。
别人看王家是升官发达了，可是越靠近天子，越是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嫂子言语之间不明，但是王氏也不笨，能猜出一二来。她已经是贾家的媳妇，还有一子一女，得在府中找准自己的地位才是。两府姻亲，自然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老爷在哪里？”
“在东小院。”金钏的声音比方才小了许多，头也埋得更低了。
“又是那个女人！我这辈子是要耗在这里了，不为那个男人，也为了我的孩子。她既然在我的手底下，也不能太快活。”
王氏心中的仇恨越深，面上却愈加平静，话语间也没有从前的激动。这是她在小佛堂里练出来的。都说佛法高深，能让人洗尽铅华，归于宁静。可要是心底住着个恶魔，念再多的经书都只是枉然。
荣禧堂的耳房是王氏用来招呼各府女眷的地方，正堂多是贾政用来迎接达官显贵，女眷用着也不方便。
北面墙上是两扇玻璃窗户，窗外树影斑驳，日光照进来很是雅趣。靠墙设着大炕，铺着猩红洋罽（读既），摆着大红金钱蟒靠背和石青金钱蟒引枕，一条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西面有四张椅子，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
王熙凤挑了一张看起来最新的坐了下来。想来姑姑许久不接人待客了，否则这屋里怎么还是冬日里的摆设？
“凤姐儿来了？”王夫人走了进来。
“给姑姑请安。姑姑最近的气色可真好，娘亲还叫我给您带了东阿阿胶，看来这礼送的不对呢！应该给您带两匹大红的段子，姑姑穿着才衬肤色呢。”王熙凤的父亲是王子腾的庶兄，她在王府要是不嘴甜一点，哪里能出头呢？
“凤姐儿还是这么会说话。坐吧，一家子骨肉，不用这么客气。金钏，你怎么也没有给凤姑娘上茶和点心？你都到我们府上这许多天了，还是不懂规矩！还不快去！”
凤姐儿听着王氏的话，脸色微微一变，但是眼珠一转，又是满脸陪笑。
“姑姑可别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侄女的过错？姑姑也说了一家子骨肉，哪里还在意什么茶点？侄女只想着姑姑高高兴兴的才好呢！”凤姐走到了王氏的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好似姑侄俩一直亲密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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