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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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31日，即将迈入新一年的一夜，连下班打招呼的“明天见”都自动转换成了“明年见”。

即便是跨年夜，陈一还是作为值班的那个留守在推拿店。今晚有两三个同事都早早地下班，说是要陪女朋友跨年，单身的他又顺理成章地被留下了。这倒无所谓，他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娱乐活动，除了看看电视听听电台，也就是睡觉了。

电视放的是某个卫视的跨年晚会，一个个人气明星伴随着粉丝的尖叫登场，演唱着这一年流行的电视剧的主题曲，虽然有点跑调，台下的粉丝还是很买账。

随着一曲落下，熟悉的声音又出现在了推拿店的门口。

“陈一，这么晚了你还没下班啊？”

陈一看向门口，是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童无忌，双手插在口袋里，肩上还背着那只巨大的挎包，在门口跺着脚，来的路上应该被冷得不轻。

“老板说今晚很多人跨年，说不定晚上也会有客人，我就留在这里了，正好看看跨年演唱会。”陈一笑着，他也没想到自己这种守株待兔的做法，还真的等到了撞上来的兔子。

“正好，明天不是放假吗，懒得出门了，今天晚上给我捏捏吧。”童无忌说着就从肩上取下挎包，熟门熟路地就要往小包厢走。都说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回来了，不用提示什么童无忌自己都能把流程捋清楚了。

“好，但是你稍等一下，今天天冷，我先去把小房间的暖气打开，暖一暖再进去，别让你着凉了。”陈一拦住童无忌的脚步，抢先冲进小包厢，不到半分钟又出来了，“等个五分钟，很快就暖了。”

童无忌坐在收银台对着的小沙发上，抬头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刚刚她进门的时候，陈一就是这么一个姿势，其实还算有些距离，加上这又是老式的显像管电视，稍微小一点的字其实她都不太看得清。

“陈一，你不会骗我的吧，我坐这里都看不清电视，你刚刚还看得这么有滋有味的。”

“嘿嘿，哪里看得清。我跟老板娘说过叫她换一个液晶的电视，老板娘非说她看得清，我看不清是我眼睛不好，是我瞎说。”陈一接过话头，好像还有点幸灾乐祸，“哎呀童律师，你的眼睛是不是该去医院检查一下了。我们老板娘应该都到老花的年纪了她都能看清，你还这么年轻，看不清，不应该啊。”

“喂，不应该诅咒客人吧陈师傅？”

趴到按摩床上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过半了，童无忌突然冒出来一句：“没想到今年跨年居然是在推拿店里过的，推着推着一年就过去了。”

“今天我们店里的师傅还说呢，23点59分的时候去上个洗手间，出来就是第二年了，上了一年的洗手间。”

“哈哈哈哈哈……”童无忌的笑声很爽朗，陈一也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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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陈一的双手在自己的腰背上一寸一寸地揉捏，说不出的舒服，童无忌打了个呵欠。

“童律师，我刚刚还没问你呢，这么晚，你不会是特地跑出来找我推拿的吧？”

童无忌扑哧笑出声来：“陈师傅，你可没有那么大魅力吧。是我们事务所开年终总结会，一开就收不住，你说，一个事务所十几个律师，一人上台说一遍自己的年终总结，最后老板再发言一下，到最后魂都跑了，除了散会根本听不进东西。我跟你说，一说散会，一群人齐刷刷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真的比阅兵式还齐。”

“真辛苦啊。”陈一的手按在童无忌的腰上，“你这个腰肌劳损，这几天休息就不要久坐了，起来走走，或者躺着多休息一会儿，如果还是觉得难受，去医院挂个号拍片检查一下。”

“嗯。”童无忌趴着看手机上的时间，包厢外的电视也传来了倒计时的声音，“陈一，一起倒数吧。”

“十，九，八……”

童无忌的兴奋劲头一下就上来了，带动着陈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跟着电视里的声音一起倒数。

“三！二！一！”

“陈一，新年快乐！”童无忌背着手握了握陈一的手，软软的。

“谢谢，童律师，我也祝你新年快乐。”陈一露出有些羞涩的笑，这居然是他长这么大了第一次和另一个人一起跨年倒数，然后互相说新年快乐。

陈一在心里默默地记着，2015年的公历新年，是很特别的一个新年。

这场“跨越”了一年的推拿结束的时候，童无忌向陈一提出了一个请求。

“陈一，陪我去吃个宵夜吧。”

已经是十二点过半，距离上一顿已经六个小时，肚子里是有空空的感觉，陈一欣然答应。

童无忌也帮忙草草打扫了店面，就和陈一一起拉上了推拿店的卷闸门。

看着陈一抖出他的盲杖，童无忌主动递上了肩膀：“要不你搭着我肩膀走？”

陈一摇摇头：“搭肩膀还是不太方便的。”

“那我能怎么帮到你一点？”童无忌以为是陈一觉得尴尬在回避，还是更进一步地发问了。

“你介意我牵着你右手的手肘吗？”

“哦，要怎么样？”

陈一的眼睛，夜盲的症状也很严重，靠着街灯，只是稍微能看到点轮廓，顺着小臂找到了手肘的位置，虚虚地扶着。

“这样就可以了，你带路吧。”

“好。我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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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目的地是推拿店百米开外的烧烤店，路程不算远，可对陈一来说，这段路很陌生。

这和回宿舍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也是他平日里基本不会经过的路线。

童无忌带路带得很小心，她也是走在盲道上，可盲道上难免有翘起的地砖，要么就是乱停的电动车和自行车，连她都走得小心翼翼的。

“这些人真是乱来。”童无忌一边带着陈一避开障碍，一边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