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外卖大叔

程宇站在狭小昏暗的出租屋内，灯光昏黄黯淡，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影。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混杂着潮湿的味道。他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额头上的皱纹愈发明显，像是岁月刻下的深深沟壑。手中的手机被他攥得紧紧的，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屏幕上那一条条招聘信息此刻却像一道道难以跨越的沟壑，“年龄不符”“距离太远”这些拒信，像一把把尖锐的冰碴，直直刺进他的心窝。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又沙哑，喃喃自语着：“到底该怎么办啊，孩子还眼巴巴地指望着我养活呢。”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女儿美玲迈着小步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那件洗得微微发白的校服，衣角处还有一块洗不掉的污渍，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愈发刺眼。美玲的脸上挂着委屈的神情，嘴巴微微嘟起，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像一只受伤的小鹿，眼神中满是无助与失落。“爸，今天同学都笑话我了，说怎么别人都是家长开车接送，就我是你骑电动车接。”美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孩子特有的委屈与不甘，那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刺痛着程宇的心。

程宇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女儿的头，给予她一些安慰，可那只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怎么也落不下去。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玲儿，咱现在条件不比以前了，爸爸会拼命努力的，以后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说着，他的手缓缓落下，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那手掌粗糙而温暖，却又带着几分无力。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无奈与心酸，仿佛承载了生活所有的苦难。

“以前你都开车送我，现在为什么不行？我不要坐电动车，丢人！”美玲跺了跺脚，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破旧的地板上。她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那声音在狭小的出租屋内回荡，震得程宇的心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彻底破碎了。

程宇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女儿紧闭的房门，思绪如潮水般涌来。曾经，他也是一家颇具规模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出入有车代步，生活体面风光。那些过往的日子就像一场遥远的美梦，如今却已支离破碎。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走到窗边。窗外，是繁华热闹的都市，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行人匆匆。高楼大厦矗立在街道两旁，反射着冰冷的光。可这热闹与繁华却与他无关，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座孤岛，被这个世界遗忘在角落。

回想起曾经看过的那部电视剧，里面的高管下岗后去做家政，当时的他只是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还在心里暗自感慨艺术的夸张，可如今，自己却正经历着比电视剧更荒诞的现实。还有那部电影，中年高管失业后去送外卖，当时只当是虚构的故事，如今却成了自己不得不面对的选择。命运就是如此弄人，曾经的嘲笑与不屑，如今都变成了深深的自嘲。

“叮咚”，手机短信提示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程宇拿起手机，看到是女儿班主任发来的短信：“程宇家长，您好，我是程宇的班主任。近期打算进行家访，了解一下孩子的家庭情况，方便告知一下您的住址吗？”程宇看着这条短信，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心里像有一只小鹿在乱撞，慌乱不已。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凌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突然，他停下脚步，紧紧咬着牙，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像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在手机上回复道：“老师，最近家里有些乱，能不能过段时间再家访？”发完短信，他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瘫坐在那张破旧的椅子上，椅子发出“嘎吱”一声，仿佛也在为他的命运叹息。破旧的椅子摇晃着，似乎随时都会散架，就像他此刻摇摇欲坠的生活。

就在程宇满心焦虑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还是接起了电话。“喂，是程宇吗？我这里是美团外卖，看到你投递的简历了，你这边年龄稍微超了点，不过看你条件还不错，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来试试。”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干练。

程宇心中猛地一喜，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那光芒里满是对希望的渴望。他连忙说道：“愿意愿意，太感谢您了！我什么时候能去面试？”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语速极快，生怕对方反悔。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仿佛生活的转机就在眼前。

“明天上午十点，来公司总部面试吧，带上身份证和相关证件。”对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干净利落。

程宇紧紧握着手机，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有希望了，终于有希望了。”他心想，不管这份工作有多辛苦，只要能赚钱，能让女儿过上好日子，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去闯。可一想到自己要去送外卖，万一碰到以前的员工和老板，那该多尴尬啊。他又想起之前做保安的时候，碰到自己曾经招的生产文员，对方那惊讶又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神，让他无地自容，那种感觉至今难忘，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时不时地刺痛他的自尊。

第二天，天还没亮，程宇就早早地起床了。他站在那面有些模糊的镜子前，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他穿上那件洗得有些褪色但还算整洁的衬衫，把褶皱一点点抚平，又认真地系好领带，对着镜子反复打量。看着镜子里略显沧桑的面容，头发中夹杂着的银丝在微弱的光线下格外刺眼，脸上的皱纹也愈发深刻，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拳头，给自己打气：“程宇，你一定可以的，为了女儿，再难也要坚持下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那是一种为了家人可以不顾一切的决心。

来到美团外卖总部，面试的人很多，大厅里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在低头看手机，有的人在小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程宇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与旁人对视。他的手指不停地在膝盖上敲打着，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他的目光在大厅里游移，看着周围年轻有活力的面孔，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自卑。终于轮到他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走进了面试室。

面试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翻看着程宇的简历，眉头微微皱起：“你年龄确实超了，送外卖可是个体力活，很辛苦，你能行吗？”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怀疑，语气中也透露出对程宇体力和耐力的担忧。

程宇连忙向前跨了一步，挺直了腰杆，急切地说道：“我能行，我身体好，能吃苦，家里现在就靠我一个人了，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渴望，仿佛在向面试官诉说着自己的全部希望。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试图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决心和能力。

面试官犹豫了一下，眼神在程宇身上打量了一番，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过了片刻，说：“行吧，看你这么有诚意，就给你一个机会。试用期一个月，要是表现好，就正式录用。”

程宇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他向前一步，紧紧握住面试官的手，不停地说着谢谢，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他的手用力地握着面试官的手，仿佛在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久久不愿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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